腊月二十四,小年。
年底这月,富月斋的生意格外忙,奔波了一年的达官显贵少不了应酬,富月斋作为缙城数一数二的大酒楼,自然成了这些客人的首选之地。
廖建章会做生意,一早就算计好了,在年底里把压轴的新菜推出,一时间点新菜的客人不计其数,一日就得做上二三十份。郑江停忙的脚不离地,甚至还有客人想请他进宅子操持年夜饭,虽酬金不错,但为了跟家里人过个好年,到底还是给推了。
日里午后有段休息的时间,年底这几天却是没了,连往日里打盹儿的时间都拿来准备食材了。
当然,现在折菜洗菜和切菜这些小事儿已经不用他来干了,厨子得休息好,以备饭点里不停手的做菜。
郑江停抓着时间点儿拉住了廖建章,他若是现在还不把辞工的事儿先知会出去,恐怕就走不了了。
廖建章忙的脚板冒火,听郑江停说要辞工,一时间就更是冒火了,不过他压着了火气,郑江停现在可不是一个小厨那么简单了,心思肯定多了些,对于这些事儿上他颇有经验。
厨子想辞工,又在最忙缺人手的一阵儿,无非就是想逮着机会长工钱,并不是真的想走。时下年节,郑江停的菜式又颇得客人喜欢,心气儿自然就上去了,可惜也不好好想想,这些菜式又不止他一个人会,他也就在年节里用处大些,原也想着等过了这阵儿跟他提点工钱,以此鼓励鼓励后厨的人,结果人先等不及了,这意味可就变了。
他心头不太爽快,寻思着年后找个什么由头把人给辞咯,看谁还敢长那么多心眼儿想来威胁他。不过那也是后话了,眼下还是得先把人稳住,毕竟这阵子生意好,人手短缺。
“郑师傅好端端的如何想要辞工,可是后厨的人冒犯郑师傅了?还是这阵子太忙,郑师傅累着了?如此我再安排一个杂工同您打下手便是了。”廖建章苦口婆心道:“郑师傅可不能走,老爷还特地交待了,说着等过两月给您涨工钱咧。”
郑江停轻笑了一声,这老狐狸惯会画大饼,若是真有心给他涨工钱,何不在过年这月里提,大伙儿都高兴,别人干劲儿也大些。
好坏也无关紧要了,他是下定了决心要走的,年后土豆就能收了,到时候他既要忙着收土豆,还得找铺子准备开店的事儿,这边的工不辞,如何忙的过来。
“多谢管事厚爱,这些日子富月斋对我照顾有加,我十分感激,时下告辞也是为了让管事心下有个数,我等忙过了这阵儿,年后再走,这些日子里,也便管事的找下一个厨子。”
廖建章闻言着实有些意外,对方考虑的还挺周全,看模样还真是铁了心要走的,如此一来,他还真不好说什么留着人的话来。也当真奇怪,富月斋的差事儿可是许多人想都想不来的,这好好的突然要走,莫非是别的酒楼过来挖墙脚了?
他消息灵通,也没得风声啊,于是试探着问道:“郑师傅可想好了,这年头差事儿不好找,当然了,郑师傅是有本事的人,倒也不愁差事儿,不知现下可有了好的安排,若是还未考虑周全,我这些年还是混了些人脉,也可同郑师傅牵线一二。”
“多谢管事了。我干惯了货郎营生,还是打算回去耕种一亩三分地,继续做以前的行当。”
廖建章稍显错愕,好的差事儿不做,竟想着回去种地当货郎,穷人家出身究竟是穷人家出身,脑子没多灵醒。既然不是去别的酒楼,那他也没什么好说的,随口附和了两句:“种地也好,这两年粮食多贵啊。”
两方说定后,郑江停也算是去了件大事儿,做菜也更麻利了些。
廖建章负着手去前厅,刚进去就撞见了从楼上下来的楚纤,两人打了个照面后,楚纤将他叫住。
“廖管事,我今日是来同您请辞的。”
廖建章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咋的,你们都是上赶着今日请辞?”
楚纤不明所以:“都?”
“怎么的,云容公子不是同郑师傅商量着一起来请辞的?”
楚纤还真不知郑江停请辞了,他心下有些着急,好好的差事儿给辞了,这是得罪了谁还是有了别的安排,他想去找郑江停问个明白,廖建章却拦着他道:“云容公子为何要请辞?”
厨子没了可以再找,可像楚纤这样的艺人却不好找了,多少客人可是冲着楚纤来的。
楚纤耐着性子道:“我身子一贯不太好,实在有些撑不住,想要回去好好养养。虽说差事儿重要,可身子不行了,也没法子保证差事儿。”
廖建章也知这个道理,瞧着人面色如纸,言谈间也是有气无力的,入冬以后的状态确实是更差了些,他硬要留人也留不住,只是不知如何跟仇家少爷交待。
未出两日,整个前厅和后厨的人都知道了郑江停和楚纤要离开富月斋,一时间众说纷纭。
仆妇厨娘背着两人争辩:“我早说两人关系不一般吧,先前就瞧着两人一道上下工,这不,一起请辞了,铁定是回家成亲生孩子了。”
“哎哟,成什么亲生什么孩子,两人不过是邻里罢了,一道有啥好奇怪的。”
“要真没事儿,干啥好好的差事儿不做了。我瞧着八成有可能是云容已经怀上了,这是得回家好好养着胎,没脸面继续在富月斋了。”
“那也不是没可能,今儿冬虽冷,可谁像云容裹的那般严实,这富月斋里的艺人能往少就往少里穿,谁像他啊,估计就是想掩藏着肚子。”
郑江停从前厅里过来,远远听见仆妇们在嘀咕什么养胎,肚子什么的,疑惑问道:“谁有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