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得信任和完全信任是两回事。
但玉鸾这么说,也是为了得到桓惑的默许,令她继续接近郁琤,好拿回自己的东西。
桓惑笑得嘴都合不拢,然而他却始终没有提及楚鸾以及玉鸾的守宫砂的事情,这让玉鸾难免感受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息。
桓惑此人平生最宠之人便是楚鸾。
昔日她得罪楚鸾,又背负着守宫砂未失的嫌疑,桓惑不可能就这么轻拿轻放。
这也正是玉鸾回来复命之前,无论如何都要拿到这份赞词的缘由。
玉鸾迟疑片刻,便自己朝桓惑跪下。
桓惑正是高兴,见她跪下顿露疑惑。
“乖女这是做什么?”
玉鸾卷起袖子,低声说道:“前段时日女儿因私心作祟怕被人瞧不起,在楚女郎面前撒谎,称自己守宫砂尚在,因此使楚女郎不愉,还望阿父惩戒。”
桓惑看了一眼她雪白无暇的手臂,叹了口气,口吻大度,“女孩子家家的计较这些做什么,你为阿父做事,阿父高兴还来不及,谁敢瞧不起你?”
他令玉鸾起身,又说:“乖女若实在过意不去,便帮为父跑个腿就是……”
他话未说完,他的心腹王富面色凝肃地从外面进来,同时手上还捧着一只朱漆木盒。
王富面色古怪地上前道:“王爷,这是镇北侯派人送来的礼物,说是为王爷贺寿所用。”
玉鸾刚刚放回肚子里的心陡然又蓦地悬起。
她抬眸看向那只朱漆木盒,只见那木盒上没有一丝花纹装饰,朴素至极。
但玉鸾却察觉出了一丝不详的意味。
“哈哈哈哈哈——”
“好极好极,想来那镇北侯也沦为了乖女的裙下之臣,人都说有子万事足,照我说分明就是有女万事成!”
桓惑满脸高兴,可他越是这样说,玉鸾就越是感到内心不安。
她虽对郁琤了解不深,但郁琤其人只会是深山猛兽,绝非是一头轻易温驯于人的狗。
但王富却抢在她开口之前说道:“郁琤此人骄矜自负,桀骜不驯,他送此物过来,恐怕未必心怀好意。”
桓惑却摆手,“我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何要针对与我?莫要败我兴致,将盒子拿来,我要亲自打开。”
王富无奈,只好将盒子递出,桓惑将盒子打开,脸上的笑容却在一瞬间凝固。
下一刻那盒子便被他陡然掀翻,一只鲜血淋漓的物件被打翻在地。
玉鸾见状抽了口凉气,桓惑更是直接吓得躲到了王富怀里,“什……什么东西!”
王富颇是惊慌失措,下意识地拍抚着桓惑的后背。
待他细看地上的东西,这才骇然地发现那是一只血淋淋的人手。
那手有六根手指……
“是段老六的手?!”
王富一眼便认了出来。
“段老六?”
桓惑苍白着脸,似乎受惊不小。
“你说的是那个被捉去大理寺,陷害郁瓒射伤我的人?”
王富答“是”。
桓惑被搀扶坐下,他抬眸看到同样受到惊吓的玉鸾,缓缓叹了口气,“乖女啊,这镇北侯是不是误会了为父呢?”
玉鸾眼睫微颤,忙又跪下。
她垂眸看着地面,知晓这老东西又在演戏。
桓惑却一反常态亲自过来搀她起来,“我最不喜欢看你动不动下跪了,你是我的女儿……”
他朝玉鸾露出一抹微笑,“罢了,我让王富拿个东西过来。”
“阿父……”
便是玉鸾想为自己狡辩两句,但这打脸来的太快,叫她都脑袋一片空白。
郁琤那大畜生够狠。
他连禄山王都敢正面这样得罪,她真是小瞧了他……
王富动作很快,甚至像是有备而来,他也拿来一个漆盒。
盒子打开,里面却是一块被人切割下来的肉。
那肉被清洗干净置于盒中,看着冲击力远远没那只血手那么厉害,因为被腌制过,虽有些走形,但并不叫人反感。
“知道这是什么吗?”桓惑问她。
玉鸾摇头。
她看不出来这是什么肉。
王富语出惊人道:“这是郁瓒的腿肉。”
“是啊,郁瓒在监牢里没有人打他也没有人饿他,就是有人割了他一块腿肉罢了,然后他的伤口里钻满了小虫子,那些小虫子呀……就在他的伤口里反复活动,搅合地伤口一直都不能结痂,所以他若是再晚点出去就残废了……”
桓惑的语气唏嘘无比,但更让人感到后背发凉。
因为这每一个字的结果,都是他背地里一手操纵。
饶是玉鸾知晓他的手段,也仍是微微震惊。
“有道是礼尚往来,镇北侯他既然送了大礼给为父,为父也不能私藏他弟弟的腿肉了……”
他说着瞥了玉鸾一眼,“乖女啊,你就替为父亲自去回礼吧。”
玉鸾垂眸遮去眼中的畏色,不敢拒绝,只低头轻轻答了个“是”。
如今她倒也不必着急请求桓惑因她得罪楚鸾一事惩戒于她了。
桓惑这老东西那么维护楚鸾,原来竟是在此处等着她呢……
他分明是将她放在火上烤着,叫她上门去送上一份郁瓒腌制过的腿肉,郁琤能放过她就见鬼了。
玉鸾带着那一盒子肉回到自己屋中。
阿蛮见她回来的这么快,又笑说:“女郎这下总算可以休息一下了吧?”
玉鸾摩挲着盒子,轻轻叹了口气。
她实在不想说话。
她要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安全地将肉送去郁琤面前,还得叫他不弄死自己。
玉鸾可没觉得陪他睡过几次她就能重过他那骨肉相连的亲弟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