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戴七在晋安城的角落里贴着墙喘息,他胸口被刺伤的部位重新裂开,不仅如此,肩背还添了两道新伤,他用手沾血舔了舔,幸好无毒,说明他此番是冤家路窄被人发现了,并非刻意追杀。
姓陆的够狠,将他身上的武器全部拿走,只留了把马车里顺出来的水果刀,没想到碰上京城天策府的同行,眼下他伤重难行,必须要回到姓陆的临时落脚的客栈落才行。
戴七失血有些多,可作为杀手的本能却令他放缓呼吸,他闭眼,甚至能闻到空气中扑面而来的湿润气息,就快下雨了,再等一等,让细雨冲刷他隐匿的痕迹,冲散血腥。
萧洹座在亮如白昼的闺房内,对面是连湘楼的头牌姑娘,占梅。
占梅面貌娇媚,气韵却是冷峭的,似乎很明白自己的身份,跪在地上:“贵人今夜携重兵来访,招待不周了。”
哪里是招待不周?真是前因后果,细枝末节思虑周祥啊。
如今朝中,太后一党早已式微,这也怪不得她,因早年时萧洹年幼,太后垂帘听政引得外戚跋扈,先帝留下的一众老臣极为不满,后有高昌谋反一事传出的传言,太后的威信或多或少损了些许,这叫矫枉过正。
除此之外,鉴道司在暗地里的权势倒水涨船高,竟比先朝灵帝国教鼎盛时期还要风生水起。萧洹不急着收拾,是因它虽名义上无参政之权,实际却为三法司之一,有协理重案之权,手中握着天策秘府这一利刃,二则先帝为推行无为而治的政见,曾一度奉司祭为国师,鉴道司等同国教,在各地遍布修正院,深得民心。
连湘楼就是鉴道司设在京城收集情报的一处‘暗巢’。
萧洹对她道:“起来说话。”
占梅自然没敢,从袖中掏出一枚圆形令牌,指尖微微停顿,而后交给萧洹道:“大人先前有令,若贵人亲至,连湘楼所得消息俱可奉上,鉴道司及下属不敢围命。”
萧洹手中拈着那枚令牌,前后翻转,也不知在想什么,他看也没看这位八面玲珑的名妓,勾唇笑了,他觉得很有意思。
这些年鉴道司被捧上天,是势,并非老道士有意而为,说白了,若把一头猪放在风口上,猪也能飞起来,所以他不急也不怒,养肥了才出栏。净霄那老头云来雾去,按他的性情绝不会在走下神坛的那刻与他冲突,看来风云将换,他碰到新对手了。
萧洹笑了:“姑娘性情中人,为了保护手下暗探,不惜触怒朕也要将人撤走,你觉得朕今夜来是做什么?抄家?”
传闻陛下性情不定,喜怒莫测,杀起人来绝不手软,就如三年前他诛杀围城的三千禁军一般,一个不留。
占梅听他挑明身份,心里一惊,俯首不敢言。
萧洹蹲下,没有命令她抬头,十分笃定道:“那个人是不是还告诉你,如果朕今夜命你将他的情报和身份禀明,你也不用遮掩?”
他不去探寻女子的表情,自顾自的说:“可他一定没告诉你,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然后等了一会,直到占梅捏在水袖下的拳紧紧攥起,背脊有些僵硬,他才用施舍的语气道:“留着你们的命,算是朕的见面礼。”
占梅不自觉咬在一起的牙这才松开,低头看到他退后了两步,门外有人推门进来。
谢在欢手中攥着笔杆一般细的竹筒,白卷攥在他手里,脸色有些犹豫,在萧洹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陛下的笑容瞬间没了,先是一僵,然后沉下来:“你再说一遍,发现了谁?”
他们在京城发现了戴七,三年前在密道前与陆卿大打出手的那名禁卫军,阻拦他们出城引来高昌,后经发现的那名天策府刺客。
谢在欢捏指成拳:“陛下,让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