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冷风似箭。 王员外府中张灯结彩,人声鼎沸,很是喜庆。 怜生站在一片阴影中,听着里面传出的欢声笑语、阿谀奉承,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这王员外一向高调,惹人不喜。没想到这次,他居然更为高调。 街上都在传言,头一次见到还未娶亲,就开始先行举办婚宴的,真是奇事一桩。 不过也有人分析说,王员外家底丰厚,长女又是三品夫人,一家子有权有势的。 而那楚楚不过是一个小小戏子,能被王公子看上,那也是几辈子修得的福分。 做个正儿八经的正房,总比做一介卖唱戏子强得多罢? 为此,许多人不惜前来戏班,以看看楚楚到底长得如何倾国倾城,以至于那眼高于顶的纨绔王公子都痴心倾慕。 有楚楚出演的场次,更是座无虚席。 虽然人们都并非为美妙的戏曲而来,但不可否认的是,戏班的账面愈发好看了起来。 戏班内的人们看着楚楚的目光也不一样了,内容丰富且意味深长。 街上的茶馆、赌坊、甚至那风尘之地也都会在闲暇之余谈及此事,并在推杯换盏后,互递一个了然的眼风,和一抹静待好戏的笑容。 几片发黄的树叶被冷风吹落下来,打着旋儿飘在怜生的衣袍上,最后滑落在地。 想起王员外家的纨绔名声,以及那夜王公子对楚楚的所作所为…… 他在心中打定主意之后,脚步轻快地往前走,却在戏班门口不远处迟疑地停了下来。 一袭青色衣衫,身形消瘦,更是他思念已久的面容。 怜生像一根木桩似的呆立在原地,觉得喉咙异常干涩,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是清清。 说起来,这应当算是他和楚楚手挽手回到戏班后,二人首次相见。 他虽为见她匆匆归来,却因楚楚之事而愧疚万分,更因那“亲兄妹”的传言而心烦意乱。 因此那日之后,他同楚楚继续扮演着郎情妾意,只希望那王员外父子能识趣一些,不要再来纠缠楚楚。 他也……更有了借口不去看望清清,不去面对这乱成一团麻的事情。 只是总归是会有见面这一日的,他心中跟明镜似的。他不仅还在心中预想过多次,甚至还想出了许多种应对方法。 然而就像戏曲中演的那样,真到了这一刻时,是哑口无言、满腹心酸的,哪里又有什么好的法子呢? 清清本就体弱,此时也不知是在冷风中站了多久,更是缩成一团,微微发抖。 她因病卧榻多日消瘦许多,双眼也更大了一些,在朦胧月色照耀下,显得愈发清亮了。 怜生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想要如以往那样拥她入怀,替她挡去那风寒。 然而树下似乎有袭红衣一闪而过,他顿时清醒许多,默默地收回伸出去的双手,低着头从清清身旁走入院内。 不要回头看,不要回头看。 怜生在心中对自己反复强调这句话,神色痛苦的闭上双眼。 空中那轮残月,院内的凋零大树,柔弱孤独的青色人影…… 这一幕,着实令他心痛许久,却也无可奈何。 回忆至此,怜生的魂魄捂着胸口,神情痛苦的瘫倒在地,面朝着瑰丽的彼岸花道,如溺水般大口呼吸着。 惜墨皱着秀眉,下意识的想要搀扶它起来,却被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按下。 崔客垂头瞧着怜生的魂魄,眼尾自然上挑,依稀可见眸中点点赤色光芒跳跃,十分魅惑。 惜墨下意识的想要在心中默念清心咒,却又瞥到他那侧脸如精致雕刻出来的白色扇贝一般,弧度完美。 崔客无谓的抿了抿血色薄唇,有些无情的模样。 只是声音中似乎莫名带有一丝冷意,“接下来才是重头戏,难道司命星君已经不想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