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墨顺着他的目光,狐疑的看过去,心中纳闷道:他说的是谁? 红色的彼岸花道无比漫长,蜿蜒伸向不知尽头的前方。大抵因此时无风,故许多魂魄都逐渐停止回忆,若有所思的站在原地。时而望着前方,时而回头看,犹豫不前。 只有个别的魂魄未受影响,像是没有想起什么回忆一般,麻木机械地往前走去。 惜墨认真辨认了许久,也不知他说的是哪位,更不知他说的到底是男是女。 她正要回头问,却已被崔客轻柔地牵起衣袖,缓慢地沿着红色花道往前走去。 二人并肩走在红色花道中央,穿着同样的做工精致的黑色神袍。恰逢一阵风过,吹起了一片片的红色彼岸花瓣…… 惜墨的心忽然扑通扑通跳了起来,这场景似乎同人间的某些桥段,有些相似…… 不不不,这……纯属偶然!纯属偶然! 她有些脸热,想要不着痕迹的挣脱开那只修长的大手,却效果甚微。她违心的垂头随行,面皮微热,心中却忍不住哀嚎,这条路怎地如此漫长! 也不知走了多久,崔客忽然停下脚步,清冷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诺,就是这位。” 惜墨赶忙收回心神,抬起头“啊”了一声,疑惑道:“这是?” 崔客早已松开手,再度从怀中拿出竹笔。但看她一脸迷茫的样子,遂忍不住说道:“自然是关键人物了。难道方才在怜生的记忆中,司命星君没看仔细么?” 惜墨闻言,便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夫人的魂魄,只见她年龄稍长,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风华绝代,很是从容慈祥的模样。 唔,虽不知此人是谁,但确实有些眼熟…… 崔客无奈的摇了摇头,再次轻扬竹笔。周围的彼岸花猛然释放出团团红色香雾,将三人笼罩在内。 在看了一些她年轻时的片段后,回忆画面中,总算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 楚楚。 惜墨思索片刻后,才恍然大悟:这就是楚楚口中所说的洪妈啊!果然是位关键人物! 只是,崔客是如何得知这洪妈的模样的呢?莫不是他又作弊了?! 一道凉凉的声音传来:“方才在怜生记忆中,但凡有楚楚,这位老妇也总会出现在她不远处。想来,应当是司命星君因看得太过专注,而未注意到罢。” 惜墨有些羞耻,明明是来探寻真相的,自己却看戏入了迷。这确实……有些理亏,但要她开口示弱,又怎可能? 于是她厚着脸皮作充耳不闻状,也拿出竹笔来,准备记录。 从方才那些记忆画面看来,这位妇人年轻时,大抵也是戏班中的当家花旦之一。 只是若要从头看下去的话……他们要在这里站多久? 毕竟相比而言,在她这漫长的一生中,与楚楚谈过的话,应当不算是记忆最为深刻的罢。 惜墨苦着一脸小脸,捏紧了竹笔。 “你在离开戏班前,同楚楚说过什么要紧的话?” 她惊讶的看过去,只见崔客一脸严肃地对着那洪妈的魂魄问道。 这这这……难道还可以这样直接问话的么? 那他方才,为何不直接问怜生的魂魄?! 这崔判官……到底在想些什么?! 洪妈有些迷惑的看过来,一双眼依旧顾盼生姿,风情万种。 崔客手持竹笔,快速的在空中画出一个字符来。看到那字符轻飘飘的飞到她头顶落下后,重复问了一遍。 洪妈回忆了一瞬后,笑答道:“只是让她要勇于追求心中所爱罢了,并无重要的。” “请详细讲来。” 洪妈便如此这般的复述了一遍。 在她诉说的同时,那字符之上显出了相应的场景,竟是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仔细听来,似乎并无异常。 惜墨忍不住问道:“那怜生与清清是亲兄妹此事,可是你说与楚楚的?” 那老妇面色十分惊讶,仔细回忆一番后,问道:“竟有此事?!” 她头顶的字符上方,空空如也,并无任何画面显现。 惜墨心中咯噔一声,难道真是楚楚她……撒谎了么? 崔客撤了法术,收回竹笔,拨开红色香雾,转身笑看着她。 “司命星君——” 惜墨不服气的截断话头,道:“请崔判官切莫就此盖棺定论。” 她有些底气不足的辩解道:“这流言源头尚未查出,再者……洪妈没听过,不代表就并非事实!” 崔客挑了挑墨色长眉,虚心的问道:“那为何楚楚会谎称,是洪妈告诉她的呢?” “或许是在洪妈走之后,楚楚无意间得知了此事,但又不想给信息提供者带来麻烦或不便,才如此托辞的。” “哦呀,看来确实是在下错了。” 听他这么讲后,原本心中还有意思不确定的惜墨,瞬间松了口气。心想,好歹赢了这一局,真是冷汗涔涔呐—— 但又被他下一句话给堵得心口发疼起来:“……司命星君编写命簿果然是一把好手。” “只是这前因后果却理得不清不楚,毫无逻辑。” “你……”惜墨觉得自己的双眼快要喷出火来了,恨不得在他身上烧出几个洞来:这冷面神君就不懂什么是“友好”切磋么? 深呼吸几次后,惜墨再次拿出南斗大师姐那端庄稳重的派头来,和颜悦色的问道:“依不才看,需得多方面求证更好,如此也能避免冤枉好人。” 崔客漫不经心的问道:“喔?还请司命星君示下。” 惜墨手握竹笔,双眼亮晶晶的答道:“不如即刻再回东海,静待后续发展!” 面前的小神女虽面容稚嫩,却神色坚定,意外的有些……可爱。若她有这么大的话,应当也会如此可爱的罢? 崔客抱臂看了她一会,神色似有感慨,更似有揣摩。 他想说什么?惜墨觉得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便狐疑而戒备的看着他。 几条小心思在心中转了几个圈后,最终有些泄气的想:大约又要嘲讽她“强词夺理”之类的罢? 然而他只是声音清冷的简单答道:“好,那崔某就再陪星君走一趟便是。” 惜墨望着他再度牵起自己衣袖、转身走向来路的手,心中有些难以置信的想:这冷面神君,怎么突然就转性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