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有过的所有灿烂,终究都要用寂寞来偿还——加西亚.马尔克斯
猴子平躺在病床上,头上戴着固定护具,那是用来保证他的脖子处在一个标准的正确的角度,如果偏差一厘米,他就会痛苦欲绝。
他已经知道自己失去了娟,他的未婚妻,一个多月的时间让他思考了太多东西。他想回到烟火晚会之前的一天,回到永远不会发生这一切的过去,但他没有办法改变现实,他只能承受着万种情绪的折磨,四肢都是僵硬的,尤其是左腿,好像连一丝丝知觉都没有。车被撞击的时候,车侧面的凹陷部分砸中了他的左腿,腿骨虽然没有断,但是膝盖的软骨部分已经错位和挫伤。猴子想伸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呼叫器,但只有手指头能稍微的勾几下,小臂没有办法挪动,两只手都这样。
如果猴子还有值得庆幸的一面那就是右腿了,唯一还能动弹的肢体,右腿的神经似乎没有严重地受伤,如果集合大脑所有的能量去指挥它,它还是会平着移动几厘米的,这个让猴子稍微有些信心,毕竟他最怕自己变成一个可怜的人体标本。
猴子盯着屋顶的灯管,他能感觉出灯光闪烁的频率,按照科学他是做不到的,但任何人这样盯着几十天,都会说自己能看到灯闪烁的频率,甚至说自己看到了其他一些景象也是有可能的。猴子感觉有东西从小腹部逃逸了出去,应该是他的尿液,自从昏迷后他就被插着导尿管,尿液是不需要指挥的,它有高度的自觉性,顺着一个透明的细管子流到下面的袋子里。每天早中晚三次都有医生和护士来“欣赏”这个塑料袋子,有时是茶色的,有时是酱油色的,如果是清亮一些的,那些医生和护士就会很满意的走开,好像自己刚刚完成一个满意的作品。
猴子的脸干净的像病房里的白墙,眼珠子倒是挺灵活,怎么转动都不受影响,舌头有点木,有时候会不自觉地向外伸,上午护士来问他睡的怎么样,他想回答不怎么样,但说出来的是:都恩么仰,这让猴子很沮丧,他妈的舌头让他这么难堪,自己竟然成了一个弱智般的大舌头了。
猴子用余光能看到左侧的床头上有一束白百合,那是兰总带给他的,他能闻到百合花的幽香,闻起来让人很舒服。猴子这样想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梦中他正和娟走在虎丘公园的小路上,远处就是斜立着的虎丘塔。
“娟,你知道虎丘塔是干什么用的吗?”猴子回头问娟。
“就是古代人建着玩的,登高望远呗”娟走一步辫子就甩一下。
“不是这么简单的哦”猴子把衣服搭在肩膀上,停止脚步等着娟。
“那就是法海压白娘子用的!”娟认真回答的样子让猴子感到好笑。“压白娘子的是雷峰塔,在杭州,不在苏市,哈哈”猴子感觉这娟就是电视剧看多了。
娟想了想,感觉猴子说的有道理,但她又不想承认自己的错误就说:“管他呢,反正就是法海这老和尚不对!”“你这扯哪儿了呀,怎么又法海了?”
娟伸手挽住猴子的胳膊:“你说如果我被压在这塔下,你会冒着所有的危险救我吗?”猴子感到又气又好笑:“当然救你了,我还指望你给我们张家改良品种呢,你这大长腿压这塔下也太浪费了吧?”
娟伸手扭了一下猴子的胳膊,猴子哎呦一声想躲,被娟一下拉得更紧了。她问:“别嬉皮笑脸的,你说你咋救我?”
猴子一边揉着被扭疼的胳膊一边严肃认真地说:“我打119,”“滚!”“哈哈哈,咱俩别闹了,这么多人看着呢,走,我们上虎丘塔跟前看看白娘子去。”
这样说着,他俩来到虎丘塔的跟前,几十米高的塔耸立在眼前,有些倾斜,塔身有被大自然风吹日晒留下的痕迹,仿佛在展示着几百年来的风风雨雨和人情世故。塔旁边就是一排长凳子,他俩感觉有些累了,坐下休息一会儿,娟把头靠在猴子的肩膀上。两个人在阳光的照射下镶上了金色的轮廓,树叶被风吹的沙沙响就像催眠的曲子,两个人就是整个世界,旁边的游客根本没有存在,他们发出的声音也传不进猴子和娟的耳朵里。他俩默默地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份宁静,慢慢地都睡着了,猴子的鼻孔甚至发出了细细的鼾声。
轰!轰!
“打雷了,快下雨了,小伙子别睡了,赶紧回家吧!”一个管理员模样的阿姨正试图喊醒猴子。
“嗯,嗯,哦,我怎么睡着了,我知道了,娟,娟?”猴子发现原本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娟没有了人影,她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