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知道,安如月不像高水生那等只会画大饼的家伙,她定然是说到做到的。
那有什么法子,她也改变不了什么,这一切也并非她说了算。
一路无言,终于到了东桉子府后门外墙,夏若水深看她一眼,叹息道,“珍重。”
安如月淡淡别过脸,“淼淼,若有来世,我宁愿自己心狠些,那样,就不会扶起你,此刻也不会这般心寒,寒的并非是你这般待我,而是即便你这般待我,我也说不出痛斥你的言语。”
自小守着清名规矩,受着嬷嬷教导,承母亲教诲,家中父母皆出身名门,她更要谨言慎行,不敢踏错半步。
即便不如旁的姑娘瞩目,却始终把持着得体端庄,如今这成了她的枷锁,将她禁锢于一方之地,一生不得出。
夏若水心中难受,看着安如月慢慢走向那道门,只觉着空落落的。
而在安如月敲门前一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直奔此处。
二人皆回头望去,只见那人好似被追赶一般,喘着气奔得浑身狼狈,上前便一把攥住安如月,“姐姐!”
“你…如画?你怎会…?”
那人竟是安如画,她满面惊恐,拼命抱住安如月,“姐姐,救救我!你去同宗江子府说,说你才是新妇子!”
安如月一头雾水,夏若水却左顾右盼,上前道,“二姑娘,您逃婚了?”
“我…我没有,新妇本就不是我,是姐姐。”
安如画特意避开百姓,等天黑了才来,也是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她支支吾吾后,也意识到事情败露,整个东桉子府皆会受牵连,含着泪如实交代,“我都听到了,宗家公爷要杀了我!他说我闹出天大的丑事,要杀了我!”
安如月安抚着她,夏若水却听出几分蹊跷,“再不济,你也有东桉子府给你撑腰,宗江子府岂敢动你?”
“我亲耳听到的!”安如画颤抖着掉眼泪,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再次哭唤着,“姐姐,呜呜呜…我不想死…”
安如画跑了,宗江子府新妇出逃的消息却还未传出来?
夏若水,“你怎么逃出来的?”
“我让玥儿穿着嫁衣,买通了宗江子府一个婢女,将我送了出来。”
宗江子府的婢女哪能这么好买通?况且,陪嫁丫头的数目也会记在名单中,少了个大活人,宗余郎会发现不了吗?
安如月冷静地斟酌片刻,“左右还没人见过新妇,若同宗家公爷好好说说,就说我睡过了头,没上花轿,再将玥儿纳为通房,宗家公爷应当能谅解的。”
安如画狼嚎大哭,“姐姐…”
即便安如画处处算计她,甚至将婢女的名字取为玥儿,只为膈应她,她仍为这个白眼狼妹妹设身处地,即便是赴死,她也如此从容自若。
为这个可笑的家,付诸一切。
不过,本身这桩联姻没毁全,夏若水就有些许遗憾,如今大好机会送上眼前…
若安家姊妹都没入宗江子府,再叫齐圆儿找人邀宗大娘子赏什么宴,到时出来见人的仅是个丫头,想想那场面若成了真,岂非快哉?
可如今人皆在东桉子府门前,若再将这姊妹俩忽悠走,恐也不易。
夏若水垂首看自己的手,正想着能否一次劈晕俩人,那门‘咔’一声响,忽而开了。
府内下人听见外头这样大的动静,开门一见竟是两位姑娘,愣了愣神,忙使唤人,“姑娘们回来了!”
“大姑娘,二姑娘都回来了?!”
东桉子府刹时灯火通明,安家主君闻声而来,疾行着往后门方向去。
眼见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夏若水心知强抢不来,悄然后退几步。
安柄一来便见有个可疑女子鬼鬼祟祟,觉着此人定是卢娘子指使藏起安如月的人,当即便叫人将她拿下。
夏若水一听,当即往巷口跑去。
“都站着做什么?还不追?!”
奔过街头巷口,窜了好几条街,那些人尽是穷追不舍,夏若水此刻才后悔没好好练功。光力气大有何用?难不成当街跟东桉子府的下人打起来吗?
在一个转口,夏若水瞥见不远处府邸后门正有人进出,二话不说窜了进去,反手将门扣上。
听着门外一声声“人呢”,夏若水朝身边神情诧异的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待追赶的人远去,她才松了口气。
再看眼前下人,簇拥遮挡着一人,那人黑衣夜行,身形似是男子,虽有些瘦弱,却十足沉稳庄重。他一言不发背对着她,似刻意不让旁人看他的脸。
而此时,呆愣的下人也反应过来,“你是何人?竟敢擅闯高昌伯府?”
高昌伯府?那此人莫非是高水生的长辈?
夏若水瞥着那些许瘦弱的身影,又想起顺远侯府高水生放她的鸽子,忽而一笑,“我与高二公子约好私奔的,为何我苦等一日,他却不来?莫非,是忘了我们曾经的山盟海誓了?我今日就是特意来讨个说法!”
闻言,下人面面相觑,皆是震惊,而那背对着的人也似有些疑惑,忍不住转头看了她一眼,又很快转了回去。
天太暗,没看清他的脸,但依着下人微晃的行灯,他手中扳指透出了光,描绘出模糊而锐利的轮廓。好似在哪见过,但实在想不起了。
正想多说些话引那人注意,一道熟悉的声线传了来,“姑娘要同在下海誓山盟,在下自然喜不自胜,怎会不赴邀?”
高水生来了,挡住她探究的目光,与那人低言道,“我回头同你解释。”
而后叫人将他送走了。
见他神秘兮兮的模样,夏若水叹着气,“你总瞒着我许多,叫我如何相信你?真是个负心汉。”
还好今日赶上那位人物来,下人皆是信得过的,否则她这般胡诌乱扯,明日满城风雨的可不止东桉子府了。
高水生觉着好笑,又有些玩味,“姑娘不信?不如我明日便让母亲请媒人到齐立伯府去,后日便将聘礼抬过去,也免得私奔的麻烦,直接拜堂。”
“是吗?那我邀高二公子私奔,你为何没来?”夏若水佯装伤心抹泪,“终究是错付了。”
“…”
扯还是扯不过她,高水生知道她是在说顺远侯府的事,耸耸肩道,“林四筠说寻到了更厉害的人帮他,说什么都不让我帮了,我能怎么办?”
“是吗?林四筠最初是何时请你两肋插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