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愣,冲他的背影喊,“放肆!”
裴郁卿人影没了,她为自己方才一时不备没及时回怼他而气闷。
秦书踢了脚沉重的上卿府大门,愤愤不平, “这狗男人,什么态度!”
她这般认真在同他分析局势,他那么聪明的脑袋,竟就丢给她这么一句废话。
她难道不知道纵然蹊跷也必须得去的道理吗!
秦书被他气到,吃晚饭也没同他说话。
裴郁卿也闷不吭声,显而易见地在同她置气。
入夜,裴郁卿坐在书桌前阅看一些公文折子。秦书在一旁喝茶翻书,谁也不搭理谁。
烛光摇曳多姿,勾勒着柔软的侧颜轮廓。少女翘睫弯弯,时而轻扇眨眼,如蝶翼振振。
她披着外衣,拿着书的手臂落下一截寝衣衣袖,裴郁卿看过去一眼,便想到了那句: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
他收回目光,却再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懊恼地皱眉合上这本折子,随手丢到一边,换一本。
公文折子被丢在桌上带出的动静,在寂静悄无声的卧室里,太过清晰。
秦书闻声抬头,就见他眉头不展。
她本不想和他说话,但见他看个公文这般气性,想来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就怕是又在她料想之外的。
她看了他一会儿,终是片刻沉吟道,“可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她声音轻柔软意,这么一问,裴郁卿心口那阵郁气便散了个干净。
总归她先和他说话了。
裴大人眉头舒展开,身心爽利,语气也飘扬,“没有。”
他这么一会儿就变了神色,秦书瞧他这模样,看来是真没有。
她放下心,继续看书。
裴郁卿看向她,不满之意又涌上心头。
他说没有,她就不会再问点别的?
就不会问问他冷不冷,累不累,渴不渴。
裴大人薄唇紧抿,看了她一会儿,收回目光负气。
以前怎么未曾发现,她是这般不解风情的姑娘。
除了朝政上那些事情,其他的她当真一点话也没得和他谈。
诚然他们是相互依存共盟的关系,可也是夫妻不是吗。成亲之前她和自己推心置腹,新婚之夜,他也将自己压在心里的话同她敞开心扉地尽数托付。
她为何还是不能再近他一步。
他承认最初的本意,只是纯粹的利益和利用,但他觉得如今他们两个不再是那样的关系......
至少不是那么冰冷毫无牵扯的君臣关系。
今晨他对她说的那句话,同样是真心的。
是日初月升,青山河海的真心。
可是她避开了。
她一直在逃避这样可以顺其自然的、不一样的感情。
他和她说那样的话她轻描淡写地接过,他赌气她也不管。
裴大人怎么想心里也不舒坦。
他把折子往桌上一扔,直勾勾看向秦书。
“殿下。”
秦书抬头,疑惑不解地回望。
裴郁卿暗在烛光余影下的眸子认真地看过来,秦书下意识竟有些想别开目光。
“微臣今天同殿下说的话,是真心的。”
他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秦书怔愣了一会儿,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她想起那句话,又不免触动。
秦书左手没意识地折了折书的页脚,沉着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你不知道。”
裴郁卿起身,径直朝她走过来。
若非她坐在这里,真想转身就逃。
她一时倒是忘了,眼前这个裴大人正是肆意的年纪,什么也不藏。不像上辈子那老东西,什么都克制隐忍。
他思虑考量,绝不会坦荡不顾。
秦书眼看着他走过来,俯身,两只手搭在圈椅两侧,将她困住。
他身形高大,挡下影子全然将她罩住了。很安稳,也让人有着难逃掌控之感。
裴郁卿不瞬地看着她的眼睛,嗓音醇醇缓缓,能流进心底,将人醉个彻底。
“殿下惯会骗人,惯会避重就轻,顾左右而言他。你知道什么,既然你知道我对你所言真心,那你呢。”
他咄咄逼人,字字句句地压迫。
她上辈子和裴郁卿就是一辈子都在避重就轻,顾左言他,何曾这般直白地对峙。
她不止一次想过这样和他直言,可一次次克制,一次次压下这念想,到最后,早成了破碎梦魇。
秦书不敢看他的眼睛,更说不出什么。
她头脑乱糟糟的,心也乱糟糟的。只能垂目折腾手上的书,那一页都快给她给折破了。
原是纸老虎,一唬就成小怂蛋了。
裴郁卿见她不说话,低眉抬起她的下巴,眸底漆浓邃暗,直直看进她眼底,“殿下,你对微臣......可有一鳞半爪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