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矜:“银河??”
江丹橘也道:“沈师妹这话不能乱说!”
“那就去外面等我们的好消息吧,”沈银河看她神情终于松动,微微一笑,“师姐是第一个获得灵剑承认的剑修,我要是你就立刻去给师父炫耀了。”
他们进入剑境时,九霄宗、天衍宫等门派的长老们皆侯在境外,焦心等候徒弟的好消息。
江丹橘被她逗得一笑:“好,那我先走了,你们也要千万当心。”
挥手与江丹橘作别后,沈银河小心将断剑握在手里,对白子矜道:“我们也去吧。”
白子矜有些犹豫:“银河你也要和他们争云渊剑吗?”
“对啊,”沈银河率先迈步,一边走一边回头,“难道你不想要上古神剑吗?”
“可是宋星辞和褚元微的目标也是它,”白子矜轻声道,“我认为我们没有胜率。”
沈银河停下脚步。
“照你这么说,我还修仙做什么,”她陡然提高嗓音,“反正一个废灵根而已,在起点就输给你们这些单灵根弟子,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我何必庸人自扰?!”
白子矜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大,惊愕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好烦!”沈银河一摇脑袋,“害怕就出去,谁也没强要求你跟着!”
说罢,她也不顾白子矜,径直往前走,白子矜被她落在身后,忙去追赶:“银河,等等!”
可奇怪的是,他明明只与沈银河差了几步之遥,等追上去却没了少女的踪影。
白子矜停下脚步:“银河?”
原地一片寂静。
他心生警惕,黑暗中银光一闪,承影剑出鞘,白子矜环顾一圈四周,仍不死心地喊了一句:“银河,你在吗?”
没有沈银河的回应。
怎会如此?白子矜动作有些僵硬地抿了下唇,就算沈银河走得再快,也不可能在瞬间消失得无踪无影,唯一的解释是他进入了幻境。
但僵在原地也不是办法,这个隧道过于诡异,他决定暂且原路撤回,可一回头竟差点撞上一堵土墙,身后的隧道被完完全全堵死没有退路了!
白子矜尝试用剑气攻击土墙,却没有半点效果,锋利的剑气撞在土墙上,竟像是被吸收般慢慢被土墙化解,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他别无选择,咬了咬牙,只能继续往前走。
随着前行,白子矜感到地面在不断下沉,光线越发昏暗,寂静与黑暗糅合成一只粗大的手,死死遏住他的心脏,明明只过了几炷香的时间,他却开始回忆上次与沈银河说话是在什么时候,那四个消失的同伴就仿佛是他臆想的幻觉,在深不可测的幽静中化为泡影。
就在他快被寂静淹没之时,眼前忽然升起一柱光线。
有光源!有人?!
白子矜眼睛一亮,不假思索奔过去,周围隧道飞快向身后退去,他一口气冲出狭窄的通道,进入一片宽广的洼地。
“这是”他怔怔停下脚步。
在洼地的中央有一座凸起的高地,一块通体透亮的晶石直矗在正中央,表面一道陷下去的凹槽如同剑鞘般包裹一柄褶褶闪烁的灵剑,他走过去,在距离灵剑一米的地方驻足。
那柄灵剑通体雪亮,露在晶石外的剑身如同一段晶莹剔透的凝晶,又像是卷云凝聚后形成的东西,俯视笔直而挺立的剑身,如同浮在云端下望深渊,飘渺而幽邃,剑柄上盘卧着一条银光闪烁的飞龙。
白子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这居然是云渊?”
不会有错!一靠近灵剑一股浩大而震撼的灵气便朝他席卷而来,强大却不具侵略性,正是仙剑云渊!
一时间白子矜竟想感叹命运的奇妙掉队之后本以为再无希望,可却又峰回路转,谁能想到四个人中最先找到云渊的居然会是他?!
他当机立断一步上前,双手握住云渊的剑柄,等了两秒不见任何来自灵剑的排斥,心下便稳了几分,手下用力,作势拔剑。
“咔啦”
没想到只是轻轻一用力,剑居然动了!
白子矜一愣,继而欣喜,难道仙剑居然承认他,愿意认他为主?
心下越发振奋,力量汇聚在双手,准备一鼓作气将剑拔出!
可就在剑身再起的那一瞬,头顶忽然传来惊叫:“怎么回事?又塌方了?!”
白子矜敏速抬起头,那声音有些耳熟,像在哪听过。
“鲁仁师兄!”另一个慌张的女声道,“我看那些钟乳石又松动了,要不换个地方走?”
白子矜瞳孔一缩,这个女声他认得是同一批入门的九霄宗弟子。
这么说来,那个被女修称为师兄的鲁仁便是方才差点和银河起争执的天衍宫弟子?
但白子矜记得,鲁仁几人走的分明是中间的隧道,他在心中推算了下,刚才走过的路线弯弯绕绕,又不断向下,极有可能在不知不觉中绕到了鲁仁他们的下方。
震动居然还未停止,得尽快拔出云渊剑好上去帮忙,白子矜主意已定,手下用力,云渊在晶石中挪动了几寸,谁料头顶又传来一阵比刚才更激烈的震动,紧接着响起女弟子的哭声:“鲁仁师兄?!你在哪里?!”
白子矜的注意力不由被分了过去,发生何事了?
不一会鲁仁忍痛的声音传来:“陆师妹快走我被钟乳石压住了脚”
那个陆师妹惊慌道:“鲁仁师兄在哪里?我现在就过来!”
想来钟乳石下坠挡住了陆师妹的视线,飞扬的尘灰又形成天然屏障,白子矜暗道这师妹未免过于冒失,还不知是否有余震,此时上前并不是明智之举。
果然鲁仁也道:“师妹别管我了,这钟乳石坚硬异常,凭你是劈不开的!”
看来还是得去帮这两人,白子矜皱了下眉,正想加快速度抽出云渊剑,哪知他刚用力一拔,头顶忽然炸开巨大声响,隔着深厚的土层都能听到钟乳石坠地的声音,陆师妹的哭喊夹杂在其中,宛若一片汪洋中漂泊的小船。
“鲁师兄?鲁师兄你没事吧?!”
但鲁仁早就没了声息,只剩下陆师妹如同一只夏末的知了般锲而不舍地呼喊。
白子矜的脸霎时白了几分。
此时此刻,他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低下头,看向被抽出一半的云渊剑,嘴角噙起一抹苦笑。
刚才怎么没注意到,晶石上刻着一道繁复细密的阵法,仔细一看,似乎是引震符。
如果贸然抽出云渊剑,便会引起钟乳石塌落。
可如果想破阵,白子矜又对符修毫无研究,万一弄巧成拙反而加速阵法启动,那头顶两人怕是要遭殃得更快。
且那鲁仁又被压在钟乳石下,他必须立即去救人,可是这么一走,说不定沈银河三人很快就会寻到此处,他们当然不会放着无主的云渊剑不要,到时候白子矜只能白白错失这次天载良机。
内心仿佛受到业火的焚烧般煎熬难耐,握在剑柄上的手放了松,松了放,最后却还是溢出一声轻叹,他黯然松开手。
白子矜忍不住想,若是褚元微等人,绝不会像他这样犹豫。
他不够强大,不够果断,甚至连必须要夺下云渊剑的觉悟都不具备。
他想起临行前父亲的叮嘱:“一定要将云渊拿回来,”阴沉的眼直直朝他压下,“子慎已经背叛了白家,只有你能扛起重任。”
“别忘了,你的母亲也在期盼你的好消息。”
他的母亲白子矜的嘴唇蠕动了下,发出一声冷笑。
他那个只是因父亲酒醉后一时兴起而临幸的侍女母亲,确实会满眼泪水地跪在偏房,为他而昼夜不舍地祈祷。
“你一定要胜过大房的儿子,”母亲不止一次按住他的肩,充血的眼几乎直逼他面庞,“只有赢了白子慎,我才能转为正房!”
而年幼又无助的他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将害怕与颤抖隐藏在身后,晦涩地回一句:“好。”
如今子慎选择离开九霄宗,这在父亲的眼中俨然成为了对他至高权威的挑战,于是将所有的期望压在他身上,命令他无论如何也要在修行中超过宋星辞。
就连这次剑境也是,父亲勒令他无论如何也要拿下排行第一的云渊仙剑。
可是父亲啊,你是否曾想过,或许孩儿做不到呢?
他没有宋星辞等人在剑术上的极高造诣,也不具备如同沈银河般坚韧的心性,只不过是一个比同龄人好上一些的普通修士。
所以他才会如此清醒而不甘地明白他做不到。
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而落,白子矜用力仰起头,仿佛这样就能掩盖眼中汹涌而出的悲伤。
想要承认自己的无能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而比这更困难的则是选择放弃。
但他必须要放弃。
他做不到成为像宋星辞那样的天才,可他却更做不到对那些深陷困境中的人见死不救。
“对不起”指尖一点点从云渊剑上退开,白子矜低垂着头,不知在对谁道歉,“对不起”
是他第一个发现云渊剑,但现在,他却要舍弃它。
“少年,你在哭什么?”忽然,一道沉厚声音响起。
白子矜一愣,迅速抹去脸上泪痕,厉声道:“是谁?为什么要躲藏?赶紧出来!”
那声音啧了一声:“谁躲了?老夫就在你面前。”
面前?白子矜又愣了一下,但眼前除了云渊剑外并无其他,不由怀疑道:“别装神弄鬼,你到底是谁!”
“现在的小儿啊,眼神居然比老夫还差,”那声音咂舌道,“好好擦亮你的眼睛,老夫不就在你面前吗?!”
最后一句声音陡然放大,震得人耳膜发痛,轰隆作响,白子矜下意识倒退两步,眼睛陡然睁大:“什么?!”
只见萤白色的光正从云渊剑上慢慢退却,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层深沉而厚重的玄光,云渊剑的外貌开始发生改变,雪白的剑面如同褪壳般慢慢从剑锋褪去,露出暗色的内里。
一柄通体呈黑,浑然无迹的墨剑出现在他面前,当白子矜望向剑时,似乎能感到一双深邃而宁静的眼也正回望过来。
白子矜喃喃道:“怎么会这不是云渊剑?”
“不错,”那声音道,“老夫乃天下君道之魂剑之玄轩!”
“玄轩剑,”白子矜轻声念道,“君道之剑”
“小儿,你虽天资普通,还做事犹豫,心有自卑,”玄轩剑道,“不过一路走来,老夫见你顾念大局,面对滚石也心无惧意,指挥众人撤退,也算有大将风范。”
“甚至面对云渊,也能毅然放弃诱惑,”它哈哈大笑起来,“不错不错,是个好苗子!”
“你”白子矜怔忡道,“该不会是想”
“怎么又开始婆妈?”即使看不见声音的样貌,白子矜也能想象出一个黑须大汉瞪眼吹胡的模样,“实力差又如何?天资低又怎样?”
“君子怀德,以仁行天下,以义存于心其行之路,必将悠久流远,长存于世!”
玄轩剑忽然开始发烫,红灼的热意顺着剑身似乎蔓延到了白子矜的身上。
玄轩剑说:“白子矜,切莫妄自菲薄,你怀有一颗君德之心,早已超出凡人甚多。”
声音洪亮如钟。
“愣着作甚?还不快将老夫拿起!”
作者有话要说:注1: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出自刘琨重赠卢谌
玄轩剑的描写:其实是借鉴了湛卢剑,不过湛卢剑是一把仁道之剑,小白白还是有点不一样,他是君道,仁道是他的哥大白白。
云渊剑的原型:参考了龙泉剑。
下一章开始写银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