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一道极其剧烈的哀嚎响彻了这个并不算宽敞的家:“我不相信!岸本老贼!!还我自来也!!!”
这清脆、凄惨的女声也穿过了书房紧闭的房门,传到了正为电子竞技大业而奋斗的楚纵、赵绿帽、裴钱的耳中。
坐在一架投币电脑前的赵绿帽立时就笑了,他把双手从键盘上解放出来,对着楚纵翘起二郎腿:“哈,楚哥,您妹这是想和方圆百里都同归于尽吗?”
楚纵正盯着像素风的游戏界面,闻言,冷笑着刺回去:“真要这样,能算上你?整死你能有什么好处,继承你的历史文化遗产吗?醒醒,你脑子是空的,没这玩意。”
“哪能啊?没脑子的是裴钱。谁真继承了我的脑子,那赶紧偷着乐吧。”赵绿帽笑嘻嘻地为自己辩护。
楚纵没理他。
赵绿帽这孙子臭屁的很,不仅私底下自认游戏水平天下第一,微信名都改成了“天才”。
无辜中枪的小胖子裴钱没入战局,他靠着书房里唯一的皮椅,一脸乐呵地捏着铁盘子,用牙签插水果吃——兰女士为他们切的。
书房里有两台投币电脑,坐落在楚汉广的旧书架前,夹在一本《两般秋雨庵随笔》文白对照全译和一红本自行车行驶证之间,是楚纵家副食店淘汰的业务。
赵绿帽刚听闻电脑这事,就叫嚷着要帮忙废物利用,然后时不时拉着裴钱上楚纵家,做“好人好事”。
三人分两台电脑,得轮着来。
赵绿帽家境一般,父母兴“知识改变命运”那套,家里电脑管得严。可游戏对赵绿帽来说是脱了裤子,脸和命玩完了也要打的老虎,这瘾一上来,他就忍不住从头玩到尾。
裴钱虽顶个土里土气的“髨首刑”,团着的脸无甚攻击性,家里却是狗大户,不像赵绿帽常年摸不着电脑。他和楚纵换着玩。他玩了一会儿LOL,抬起屁股把座位让给了楚纵。
楚纵这便开始了和赵绿帽第一百零一次游戏上的比试。这次比的是50层《魔塔》的通关速度。
赵绿帽早早通关了,见楚纵焦头烂额,不由嘲笑:“楚哥你不行啊。”
他臭屁归臭屁,游戏水平还是可以的。按他本人著名侃大山法:如果世上所有游戏我都只会一点,这一点必然有银河系那么大。
楚纵操纵着《魔塔》的马赛克小人,一脸凝重:“滚。”
和赵绿帽正相反,他重度手残,游戏水平稀烂。团队游戏他凭本事通敌,单机游戏是他重灾区,他不仅不爱看攻略,还要在死法上另辟蹊径。如此行径,一个“又菜又爱玩”终身成就奖足矣。
总之,他和赵绿帽的前一百次比试,就没赢过一次!
在这胜负已分的一百零一次,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赵明琸还在煽风点火:“楚哥,我是无所谓攻略,你嘛……还是要看看的。你看开一点,我这人游戏天才,赢我多难!要么算了吧。”
楚纵尤自敲着键盘。
他就不信他赢不了赵绿帽!
第一次比试前他警告赵绿帽不要让他。结果一百次都过去了,这小子竟然真没让他赢过。
赵绿帽揽着楚纵的肩坏笑:“要不我下次让让你?”
楚纵咬牙切齿:“让个屁!”
就不说什么植物大战僵尸了,这厮小学的时候,为了尿得比他和裴钱远,硬是多憋了一节课的尿,连这破事都没想让哥们赢!看着浓眉大眼的,其实心眼坏的很!
全然忽略了他输一百次还想赢的强烈胜负欲。
不管楚纵如何垂死挣扎,输了到底是输了。接近饭点,空气里白木耳清甜的香味愈发挠胃,赵绿帽和裴钱直咽口水,受不了了,主动向楚纵辞行。
兰女士正在厨房准备晚饭,听到书房的动静,她搁了菜刀,双手往湿抹布上正反一抹,走出厨房。
她是个大眼小嘴的丰腴女人,脸庞两边披着时髦的棕色长卷发,削了双颊,脸却仍是圆润;一件深绿色的上衣穿得宽松,小腹处的布料箍出浅浅的凸起。
她先是瞪了楚纵一眼,又对着赵绿帽和裴钱客气笑道:“明琸和小裴要不留下来一起吃?刚好今天饭煮多了。”
她年将奔四,上眼皮有三四层褶皱,笑起来皱得深邃。但不知是眉毛画得有精神,还是亮粉色的唇彩显气色,看起来还有几分绰约靓丽的年轻风姿。
“谢谢阿姨,不用了,我们家还等着我们吃饭呢。”长辈面前,赵绿帽粗眉平顺,笑得特老实。
裴钱摸着后脑勺,一道点头。
楚纵见赵绿帽对自己暗含得意地眨眼睛,揪起眉头低骂:“赶紧滚!”
兰女士听见了,不满嗔道:“怎么说话呢!”
楚纵撇嘴,默默把两位贵客搡到门口。
客厅里的楚心翻下沙发,踩着脱鞋“噔噔噔”跑到门口,搓着手吆喝:“赵哥,下次再来啊。”
她最近迷上了一款飞车游戏,就指着赵绿帽每次来顺便帮她破个记录。
约莫觉察到自己的行为不妥,她又看向裴钱,低眉顺眼,小心地补上一句:“裴哥也是。”
裴钱仍旧乐呵呵的,没脾气似的。赵绿帽摸着了键盘,容光焕发,一直在笑,满口答应了。
送走了客人,兰女士脸上掬着的笑泻了个一干二净。
楚心一个哆嗦,拔腿开溜。
甭管兰女士在客人面前笑得如何春风拂面,她内里都是个能骂春风的主儿。她的最高记录可是和“卖草编篮子、草编椅子……”的录音喇叭对骂一小时。说她“富郭街第一横”也不为过。
楚心一走,兰女士的矛头自然对准了楚纵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