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夏虽是一方小国,宫殿不抵其他三国那般建得恢宏浩大,却因着对吃食极其讲究的原因,将招待贵宾的汝宁殿修建的十分宽敞明亮,雕梁画栋、色彩鲜明,内里的装饰简单而不失华贵,摆放的物件随意却又不失严谨,令置身这其中的人不禁心生愉悦,没有一丝一毫的拘谨。 所谓主宾有别,不论在哪个国家,上到国家天子大家之主下到黎民百姓小家之主,皆有主次之分,汝宁殿的主宾之位虽上下区分明显但却挨得极近,不似凤天那般客位与主位相距甚远,席间的谈话都要气沉丹田,否则声音太小根本听不清楚,而汝宁殿的主宾之位如此摆放,想必也是夏嗪天的意思,方便在用膳的同时能够更好的商谈。 御厨的动作很快,不多时便做了几十道精致的美味佳肴,就在最后一道菜由宫女端上来后夏嗪天便来了,落座于主位上,赵天浩坐在他的右下方,赵天洛与赵天凌两人则坐在他的左下方。 夏嗪天换了一身墨蓝色黑边的衣服,举手投足间少了一国之主的气势,多了一丝随性的味道,言语上虽似一般朋友之间的随恰,却也不失主人的风度,“三位皇子一路辛苦,我南夏的膳食一向居三国之上,三位皇子此次远道而来可要好好品尝一番。” “国主客气了。”赵天浩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赵天洛赵天凌也跟着一起举了杯子。 夏嗪天笑着放下酒杯,打算直奔主题,“南夏地处温润之地,靠小山临大水,水土养人,我南夏子民大都个性直率说话也都不喜欢拐弯抹角,对此三皇子应该是最为清楚的。” 赵天洛闻言立刻赞同道:“我与国主相识数年,自然清楚你南夏人的秉性,热情奔放、洒脱随和,我赵天洛向来喜欢与这样的人作朋友,所以才能与国主成为至交好友。” 夏嗪天点了点头,来回看着三人,“既然如此那我也就直言了,现下的时局想必三位皇子很清楚,想我南夏一方小国得以与凤天、杨国、泫翔三国并存本就是如履薄冰,杨国向来强悍跋扈,自杨成渊即位以来便一直对我南夏虎视眈眈,此次他与泫翔联姻无疑对南夏的威胁是最大的,而在此番局面之下南夏只能求助于凤天,联姻之举旨在拉近两国之间的关系,不求其他,只求能保我南夏国土一方安宁。” 夏嗪天字字珠玉语气中肯,确是一位为国为民的贤明君主。 “国主放心。”赵天洛开口,“父皇既然已经下旨令我们三人带着聘礼前来,那么这件事就是不可改变的,只要再敲定大婚的日子,到时候凤天南夏成了一家,谅他杨国再怎样强蛮,即便是收了泫翔的兵力,也绝不敢轻易将矛头对准你们,这点国主不必担忧。” 夏嗪天闻言笑道:“三皇子所言甚是,只是联姻一事,我尚且还有一事万望赵皇能够答应。” 赵天洛看向对面坐着的赵天浩,见他一脸淡漠的浅斟着杯中酒水好像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再看向身旁的赵天凌似乎也是一样,不由得有些郁闷这两人都是干什么来的,只得自己接道:“国主请说。” “想必三位皇子已经知道了杨国与泫翔的近况,泫翔公主沈月君以使者的身份出使杨国,实则就是去与杨国联姻,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将婚期定了下来,是以我才会急着书信赵皇请求凤天与南夏联姻,而如今赵皇既已派遣三位皇子前来下聘,为防有变,我希望可以在杨国与泫翔之前将这场婚礼办好。” 夏嗪天的话音刚落,赵天浩的手微不可见的抖了一下。 “凤天既已答应联姻,便是向天下昭告与南夏成为盟国,现下国主又何必急于一时?”一直未说话的赵天凌突然开口,漆黑的眸子平静的由对面的赵天浩脸上转向夏嗪天,语气平淡。 身居主位的夏嗪天愣了愣,随即笑了,却是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看来七皇子对我宫中御厨的七彩鲈鱼很是钟爱。” 赵天凌闻言唇角微扬,“承蒙国主盛情招待。” “七皇子喜欢最好,他日凤天南夏两国联姻,便将这厨子也一并带过去。” “天凌多谢国主好意,只是一方水土不同,做出来的佳肴便也大不相同,既是南夏独有的,那便还是留在南夏,再好的佳肴时间一长也就自然不再美味。”赵天凌似有所指的婉拒了这个建议,“国主还是先说说为什么执意要将婚期提前吧!” 夏嗪天脸上的笑意褪去,转变为担忧,“既然七皇子都如此说了,那我也就直言了,杨成渊的为人想必三位皇子十分清楚,即使我南夏与凤天成了盟国,他若想举兵攻打南夏,甚至连借口都不用找,凤天南夏尚未正式联姻,很多事情名不正言不顺,而一旦联姻,凤天便可名正言顺的派兵前来与我南夏共同建立防守抵御外敌,到时即便杨成渊再如何有野心,也终归是要有所忌惮的。” 赵天洛边听边点头,“国主说的对,以南夏如今的兵力的确弱势,杨国虽说相距甚远,但若杨成渊让泫翔出兵,南夏也一样抵御不了,不过要是有了凤天军队的加入,泫翔就绝不敢轻易出手了。” “杨成渊与沈月君的大婚定在下月中旬,除非我们能够把婚礼提前到下月月初之时,这样才能在杨国泫翔结盟之前完成大婚,但如此一来,我们就只有二十一天的时间,仓促执行是否会有所不妥?”赵天凌一面提出自己的顾虑,一面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赵天浩的反应,却发现他除了最初的难以让人察觉的失态之后,几乎就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甚至连商谈的意思都没有,完全将与夏嗪天详谈的事丢给了她和赵天洛两人,想了想便又开口道,“二皇兄如何看待此事?” 赵天浩闻言抬头看她,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漠,“此时书信给父皇的话,日夜兼程大队迎亲人马七八日便可赶过来,剩下的时间足够我们从南夏一路赶回凤天,月底便可完成大婚,在杨成渊行大婚之前我们凤天的军队也能快速到达南夏。” 赵天洛与赵天凌都有些微愣,比起赵天浩突然间这么多的字句,他们更惊讶于他的决断。 “二、二哥,你难道不觉得这样会有些仓促吗?”赵天洛支吾着开口。 赵天浩看着他,“这些父皇都早有决定安排,等的不过也就是时间而已,晚膳过后你与我便启辰回凤天,七弟留在这里,后日四弟五弟六弟便会赶来这里,届时一同护送公主的送亲队伍出城与我们在昶县城外会合即可。” 赵天浩的这些话无疑是给这件事定下了决断,不难想出赵宗德已将此事交由他全权负责,而此时凤天要做的,就只有及时配合他许下的承诺。 既然提出的条件已被允许,那就不差再加一个附加条件。 “既然如此,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夏嗪天突然开口,说完也不等三人有所反应便又继续道:“南夏自创建以来便一直有一个古老的习俗,凡是我南夏的子民,娶者,只能迎娶南夏的女子,而嫁者却可以嫁往他国,只是但凡迎娶我南夏女子的人,迎亲队伍必须从我乌尤山上通行而过,下至平民百姓上到皇亲贵胄,地位不同所行进的路线也就有所不同。” “还有这规矩呢?”赵天洛有些惊讶,“倒是没听说过啊。” 夏嗪天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三皇子以往来我南夏哪次是正经八百的看过这里?皆是匆匆而来又碌碌而走,再说了,这些风俗也就只有南夏的臣民才知晓,三皇子若是一早便在我南夏有了中意的女子,还能不知晓这个吗?” 面对夏嗪天的调侃,赵天洛显得有些悻悻然,七尺男儿本性洒脱,往往大事不拘小节,小事不放心上,偏偏在人生中的另一半这件事上总是难有觉悟。 赵天洛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这种事、其实也是讲究缘分的,这缘分不到我也没有办法不是?不过这乌尤山应该怎么走啊?” “公主既是万金之躯,必然相较平民百姓要尊贵许多,所以此次我们要走的路线,应该是在乌尤山顶之上。”赵天凌淡淡地接道。 夏嗪天点了点头,“七皇子说得对。” “敢问国主,乌尤山海拔多少?”赵天浩放下手中的杯子抬头看着夏嗪天问。 “不足一千米。”夏嗪天道。 赵天洛闻言有些怀疑,“如果从山顶通过,最起码要耽误两天的时间,这还不算什么,据我所知,要想通过乌尤山顶就必须要靠近迷雾森林,国主,那里可是你们南夏人都不敢轻易靠近的地方,我们这一大队人马足有千余人,还不算上公主陪嫁的侍女太监以及管教的嚒嚒,你确定不会有危险吗?” “三皇子请放心。”夏嗪天笑着摆了摆手解释道:“南夏既然有此习俗便有可行之法,而且到时候是不会让这么多人一同上山的,届时南夏会派出一队人马护送几位皇子与皇妹以及少数的人上山,大队人马可沿乌尤山脚前行,待几位皇子与皇妹顺利从乌尤山上下来便可与大队人马会合了。” 夏嗪天的话同时让三人产生了相同的顾虑,彼此间交换了一个眼神,由赵天洛提了出来。 “国主,一定要如此吗?万一在这期间有个什么闪失……” 对于赵天洛的欲言又止,夏嗪天似乎并不在意。 “三皇子自当放心,晴雪是我亲妹,凤天与南夏的联姻我比赵皇更为心切,断然不会将你们陷于危险的境地。” “国主,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乌尤山……” “既然国主执意如此,那便照国主的意思。”赵天浩突然打断了赵天洛的话,直接答应了下来。 赵天凌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又兀自收回了目光。 夏嗪天似乎没料到他眼前的这个传闻中冷面淡薄的凤天二皇子会这么好说话,轻易的就答应了自己提出的条件,一时间有些不能反应。 “七弟,跟你打个赌。”赵天洛挨近赵天凌,眼睛看着夏嗪天和赵天浩的方向,小声道:“夏嗪天绝对是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以为二哥那比石头还硬的性子绝不会答应他提出的条件,却没想到二哥居然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不过我很好奇,这到底是父皇未卜先知的意思,还是二哥自己擅自做主的决定。” “擅自作主?”赵天凌闻言若有所思,她倒是更相信这是他们父皇的意思,赵天浩这个人,看似冰冷果断,实则难以决择任何事情,或许不是他不愿意,而是没有那个权利。 所以直到午膳结束,夏嗪天的脸上仍旧有着难以察觉的若有所思,凤天与南夏的联姻看似简单,实则谁都看得出来南夏属于弱势一方,此时只要是凤天提出的条件,只要是不伤及南夏根本的,他夏嗪天想必都会答应下来,可结果却是南夏向凤天提出了条件,赵天浩不但毫无理由的应承了下来,甚至连一个要求都没有向夏嗪天提出,这场看似公平的联姻,得益者却只有南夏一方,赵皇的打算他也明白,四国间相互制衡的道理就是旗鼓相当,双方各为强者,这乱世便不难压制,说到底,都是为国为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