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皇宫门前去的一段路,倒是要比别处静上许多。
因着今日正值中秋,方才马车路过那几处热闹的街区,坐在马车内,也都能听见外头是一片喧闹之声,街道两旁小贩的吆喝声,路上行人喜气洋洋的交谈声,杯盏碰撞间传来的脆响,这些平日听来再平常不过的声音,此时此刻却都带着一种别样的感染力。
坐在马车内的古灵一边张开双臂,任由清觞和流年捧着熏香炉子给自己衣摆袖摆各处重新熏香,一边又不住叹了气。
本是合家团聚的佳节,自己却还得受这份罪,进宫去规规矩矩的陪着天子过节。
好像自打来了此处,自己还真就没好好同一家人在一起过节。
去年春节过得心惊胆战也就不用提了,今年眼看着再过几个月也就是新年了,届时还不知道又是何种光景。
然而这会想着也是无用,好不容易待两个丫鬟熏好了香,古灵这才放下双臂,倚在背后垫着的软枕上,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还是趁着这会养养神,一会等进了宫,要讲的规矩还多着呢。
申时一到,皇宫门前候着的众多马车这才被宫人一一引着入宫。
长公主府的马车倒是排在了最前边,前来引路的宫人还特意凑过来同马车内说了一句:“长公主已经在宫中等候多时了,一会过了这道门,下车后县主就跟着奴才便是,奴才自会带县主前去同长公主汇合。”
清觞出声应下,很快,长公主府的马车便跟随外头那引路的宫人缓缓入得门内。
幽深的宫门如同一条隧道般,两旁虽悬着灯,然从此处穿堂而过的风却毫不留情的将悬在两边的宫灯吹得起伏未定。
古灵终是没忍住,抬手就悄悄掀起了窗帘一角向外张望,只见车窗外一侧黑黢黢的墙壁上投射着一团团摇晃不定的昏黄灯光,马车缓缓前行着,然走了好一会都未见着外头有侍卫值守。
古灵倒也没多想,只想着那些侍卫估摸着都聚集在门口处守着吧。
而后,她就在钟嬷嬷略显严厉的目光中讪讪将手放下,不自觉的轻咳了一声,很快便又坐直了身子,恢复了端庄静雅的仪态。
等到几人被引路的宫人领着一路往宫里去,步行许久,古灵这才得见长公主的面。
她应当是已经在这宫里等候多时了,此时得了信儿,正好出门来接古灵一同入内。
也是在这养心殿内,古灵终于得见天颜。
只是武渊帝近来似乎是身体不适,只随口问了古灵几句话,便一脸乏态的吩咐着随侍赏下了好些精致的玉器首饰,而后就被两个宫人搀着,出门坐上轿辇往大殿方向去了。
一想到武渊帝这一去,一会还要连续接见好些皇亲国戚及朝中重臣家眷,再想到他那面如菜色的样子,古灵便在心里捏了把汗。
她这会算是明白了,为何先前长公主会说出那番“大逆不道”的话来。
如今的武渊帝,单是看他那一副枯槁之态,任谁都会心惊不已。
想来这位皇帝在位的日子怕是已经要走到尽头了。
望着一脸平静的长公主,古灵隐在宽大袖袍中的手掌忍不住便握成了拳。
她这会手心早就渗出了汗来,那种久违的危机感如同野火一般,转瞬间便激得她头皮阵阵发紧。
然而这会自己身在宫中,也不好再去同长公主明目张胆的提示些什么,再说了,她这种莫名其妙的危机感来得也毫无根据,根本就不知该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