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桌上的人一时无语。“应上方?”
应上方也懵了,反倒是他对面的男生接过了她手里的菜单。
“你兼职?”他问。
“你们认识啊?”对面的男生一头灰色的短发,穿着印有LV标志的黑色短袖,戴了耳钉和项链。
“我同桌。”应上方说。
宋归与帮他们点完菜就转身去忙了,是老板娘给他们上的菜。
“诶,老板娘,刚刚上菜的服务员你们新招的啊?”灰发男生问。
老板娘对他眼熟,小伙子来过好几次,长得帅个子又高她有印象,倒是他对面这个帅哥看着眼生。
“哪里哦,亲戚家的小孩,作业写完来帮忙的。”老板娘笑着说。
两人点了一扎冰啤,就着烤串聊天。
应上方说:“你公司不是管的很严的吗?怎么给你放假了?”
灰发男生挑眉,“有钱就行。”
应上方轻笑白了他一眼。
“前几天我跟秦昭年见面了。”灰发男生拿起酒杯,在看他脸色,应上方没有说话。
“他打算去英国读书了。”
“谭迦。”应上方开口,不想他再说下去。
“得得得,我不说了。”谭迦转而拿烤串开吃,他注意到应上方眼神一直在往老板娘亲戚家那小孩儿身上飘。是挺好看的没错,但应上方这千年铁树盯着人家看了就不正常了。
“干嘛,你跟你同桌有仇啊?”
宋归与耳朵一热,朝他们桌看了一眼。
应上方拿起一串五花肉就往谭迦嘴里塞。
“卧槽,大哥你想戳死我啊。”谭迦张嘴咬住签子,差点要戳到脸了。这下更证明了应上方不是对人有好感就是合不来。鉴于这货对合不来的人直接揍扁的先例,他就直接归结为有好感了。
“我看出来了,你喜欢人家。”
“什么?这才一瓶酒你就喝高了?要不要来盘花生米?”谭迦鄙视的看着他。
“笑死我了,应上方你不知道你一心虚话就会变多啊?”
“屁,我一直废话一箩筐OK?”
“嗯,认证。但你心虚废话就会变成两箩筐。”
谭迦慢条斯理的把羊肉串上的肉剔下来用筷子夹着吃,这造作的样子更加欠揍了。应上方瞥了他一眼,直接把剩下的酒全开了。
“喝不完别走。”
宋归与进进出出,他们桌上的酒瓶越来越少,应上方脸色没变,他对面灰色头发的男生已经趴在桌上喝了,一只手垂着,另一只手还拿着酒瓶,脸颊红得仿佛打了腮红。
应上方见把他灌得差不多了拦了辆的士就把他架了进去,在交代司机的时候谭迦突然在后座诈尸,揪着他的衣领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就是想让我先走!”
脑子清醒,那就放心了。应上方拍了拍仇池的脸,心满意足地掰开他的手关上出租车的门。
转身一看,桌子上被收的干干净净。
…我还没吃完呢,他张了张嘴,和从店里出来的宋归与面面相觑。
宋归与看他表情知道自己可能收错桌子了,吴亦凡第一次见她脸上出现了点生动表情,她微微挑眉,“我再请你吃点儿?”
同桌都兼职了自己怎么好意思还让她请客吃饭,应上方看着她又做到了原来的位置,“不用,吃饱了,休息一下。”
不知道他坐了多久,等宋归与好不容易闲下来的空看一眼应上方,他人早就不见了。
那一秒钟,她心底好像有根弦突然松了。
凌晨一点半,老板娘让她提前下班,“行了,小宋,你下班吧,这也就剩下两三桌客人了。”但其实附近的酒吧这时候正要散场,到时候说不定会有一大波顾客。
宋归与疲惫的把围裙解下来叠好放到后台,洗干净手把头发散了下来。“老板娘,那我先走啦。”
“说多少次了,喊我张姐就行,老板娘多生疏!”
“那…张姐再见!”宋归与扯出一个还算甜美的笑容对老板娘挥了挥手。
胖老板撒孜然的动作一顿,这死丫头,怎么不跟自己打招呼呢。
宋归与走在大街上,风吹过来,吹开了她一身的烧烤味,她突然想起那些人曾取笑她,妈妈是新疆人啊,那身上肯定有孜然味。她伸出手臂嗅了嗅,烧烤的麻辣辛香顿时糊了眼睛。
模糊中她看见不远处的路灯下立了个高大的人影,视线逐渐清晰。应上方就那么站在那儿,立体的五官在路灯下愈显深邃。
她看清了他的眼神,却读不懂里面的意思,他好像喝多了。
“你没回家?” “下班了?”
两人异口同声。
应上方笑了一下,他只是单纯的不想回到那个空荡荡家而已。
“你家不住这附近吧?”在一起走了一段路后,她问。
“挺近的。我送你回去?”
“我这一身烧烤味,酒徒见了都绕道走。”
“不会觉得香,然后肚子饿?”应上方认真发问。
脑回路异于常人…宋归与由他跟着,没再讲话,虽然老板娘已经很照顾她了,但上菜洗盘子都是体力活,一晚下来她做表情都觉得累。
应上方还真把她送到了家,直到看着她房间灯亮了起来才走。
宋归与按亮桌前的台灯,透过窗户看到应上方抬头朝她挥手,嘴角留了一个很浅的笑。
老式居民房太老太旧,没有路灯,乌漆麻黑,但今天的月很亮,高高悬在空中照亮了少年的脸。
她一只手撑着桌子,一只手去拉窗帘。
少年在窗帘逐渐合上的缝隙里转身离开。
应上方在回去的路上收到一条微信,是同桌发来的。
她说:秘密。
意思是今晚撞见她兼职是他们之间的秘密,他回:好。
宋归与躺在床上又打开了贴吧那个帖子,看着那匿名用户她眉头越拧越紧,身上的伤疤仿佛在瞬间同时疼痛了起来,还是她们吗……她握着手机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第二天上午,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有雨,果然就稀稀落落的落了几滴。
“宋归与!”
宋归与边爬楼梯边收拾雨伞,听到身后有人喊她,她回过头去看,是班长杨悦。
杨悦小跑着上台阶,亲昵的和宋归与并排走,一张嘴叭叭个不停,给她讲班里谁谁谁的什么什么特点,最后说:“你的校服大概明天会到,到时候我拿给你。”
“好。谢谢班长。”
“你这也太正经了!”杨悦撇了撇嘴用胳膊轻轻撞了她一下,宋归与的认生程度真的超乎了她的想象。
刚踏进教室后门,宋归与就看到了与此同时从前门进来的两个女生,手里拿着小册子一样的东西。杨悦碰了碰她手腕上的手链,示意她摘下来,就覃依依那个不找茬不痛快的性格肯定会扣分。
但宋归与压根没理解她的意思,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两人是查仪容仪表的。
她回到座位,午练的试卷已经发了,王雨纯帮她拿了一份,用笔压着。
覃依依和身边的女生分工,一个从教室最右边开始一个从最左边开始。她径直走到教室最里面的过道,目光像雷达似的扫过去,最后停在了那颗显眼的圆圆的棕色脑袋上。
她怀疑那个转学生不仅染发,还化妆了。
“同学,学生手册规定不可以戴首饰。”覃依依指着她正在写字的右手。
宋归与摘了下来攥在手心,看了来人一眼继续做题。
“还有…你这头发颜色…”
面前的女生欲言又止,眼神在她身上流转,三分打量一分试探还有一分隐藏的不太好的轻视。宋归与平静的解释:“天生的,没染过。”
“啊,这样啊,之前好像也有个学生发色偏黄,教导主任建议他去染黑。”覃依依像是自言自语般的小声说。
应上方写完最后一个数字,手指一松,笔啪嗒掉在桌上。教室里不算安静,今天中午数学老师没来,所以此刻有同学的讲话声,但即使这样也盖不住这检查仪容仪表的女生的音量。
“得了吧,还染黑,你给钱啊。”陈晨在前面直接切了一声,唐琤琤也附和着说“就是”。
覃依依面子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她咳嗽了一声把表格上写的东西划了几笔,“我也只是提醒一下。”说完就和另一个同学一起走出了教室。
就在覃依依为难她时,周围同学有不少都看了过来,不是看戏的表情,而是明晃晃的对这个外班人的不欢迎。
宋归与把手链收进了口袋,心底严密石块铸成的堡垒好像有了一丝松动。
应上方看了她一眼。“也就偶尔周一抽查,你可以戴着。”
唐琤琤转过身瘪了瘪嘴,“刚那个检查的女生叫覃依依,也就仗着跟李念玩的好,不然她那么讨厌的性格大家才不忍着她。”说到这儿她还意有所指的快速看了应上方一眼。
覃依依在走廊摸了摸自己发红的耳朵,心底悻悻的,她总觉得应上方刚刚瞪了她一眼…
“依依,放学一起去吃后街的双皮奶吗?”
覃依依回过神,“啊?不了,我跟李念约好了放学一起学习。”
勾着她手臂的女生有些羡慕,感叹着:“你们玩得真好啊。”
晚上,应上方一开家门就看到谭迦跟大爷似的横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他走过去把电视关掉。
“啧,快点开开!正看得精彩呢!”谭迦疯狂挥手让他让开。
“换台。”应上方把电视打开。
“…”谭迦自知理亏,要是知道应上方今天这么早回来就不看他妈演的电影了,但这看到一半让换台也太难受了!他叹了口气,最终选择打开b站追没看完的番。
“晚饭吃什么?”谭迦问。
“点外卖?”
“成。”
应上方点开微信,李念给他发了消息,问他运动会会不会参加。
“应该会。”
回完消息他顺手打开朋友圈,在划过一条动态后又划了回去。
宋归与分享了一首歌:城南花已开。
他戴上耳机,点击播放。
缓缓流出的纯音乐听起来节奏略轻快却并不活泼,随着和弦的响起,他点开了评论区。评论里是网友们各色的评论,他明白了。这是一位音乐人给一个癌症患者所做的曲子,那位患者ID就是“城南花已开”,坚持治疗到最后他他还是离开了。这首歌就成为了许多人的树洞。
各色的人,各色的评论。
不同的人生,交叠的轨迹。
求生的挣扎,病痛的折磨。
那分享这首歌的她呢,是仅仅觉得这首歌好听?还是被评论所触动?还是因自己的故事有感而发呢?
应上方点开那个黑色的头像,朋友圈翻到底。
朋友圈只有两条。
第一条是一年前的夏天:这么可爱的狗狗是谁家的呀,是我家的!
点开视频,一只扎着小辫子的马尔济斯在草坪上奔跑,眼睛圆溜溜的冲着不远处的她跑过去,她穿着一身黑色的短袖短裤,模糊的镜头里笑得开怀,蹲下来抱住狗狗。
最后一条:分享歌曲 城南花已开。
朋友圈比自己的还干净。
应上方又点开第一条视频,调大音量,听到了隐约的她的笑声,和她说话声音不同,清脆又甜糯。在视频最后几秒他突然看到视频的边角处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身形枯槁,还穿着条纹套装,这是在…医院?
“你同桌啊?”
耳边突然传来一股热气,应上方手机往桌上一翻。
谭迦条件反射的跳开,把双手护在胸前,“我就说你喜欢人家,还翻朋友圈。”
“我这是顺手点到了。”应上方把手机揣兜里去开门拿外卖。
“拉倒吧,你这话自己信么?你,应上方,千年铁树,当代唐僧,顺手点开美女同桌的朋友圈,还存人家视频,还放大看,这不是喜欢是什么?你变态啊?”
应上方忍住了把刚拿到手的巨大pizza扔进垃圾桶的冲动,咬牙切齿的看着疯狂欠揍的谭迦,这好好的富二代,长得不错身材也好,怎么就长了张嘴呢?
“她转学来才不到一个月,我喜欢她什么?”
谭迦拆开pizza盒,两人盘腿坐在地毯上,他拿起一块pizza咬了一口,不愧是披萨中的爱马仕,这芝士口感,太满足了。他眯着眼睛咽下嘴里的芝士,才继续在被赶出去的边缘疯狂试探。
“喜欢这种东西从来就跟时间没关系好吧,有的时候你就是会遇到一个对视几次就爱上的人。”
应上方脑海里浮现出同桌那双眼睛,和那又卷翘又浓密的睫毛,他喝了口水。“你这叫见色起意。”
“屁。就是那种吸引力,你懂吧?比如我让你跟李念对视或者单独出去玩什么的你就不会有任何感觉。但如果是你同桌,哪怕我让你们单独在教室搞卫生你都会觉得…空气燥热~~”
应上方眯了眯眼,好笑的看着谭迦,“怎么,你遇到你的心动女孩了,这么懂?”
“…理论,我这是理论先行者。”
谭迦嘴贫归嘴贫,但贫完总归是一脸认真。
“哥,认了吧,你对她有好感,而且多半是因为她长得漂亮。”
“我谢谢你的分析。”应上方切下一块披萨,捏着谭迦的下巴塞进他嘴里,末了还把手指的油抹在了他脸上,然后起身去洗手。
挂在墙壁上的钟时针走到九。
这个点,她是不是已经上班了?一秒后他将擦手的纸巾扔进垃圾桶,把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也一起扔掉。同桌什么时候上班关自己什么事?
宋归与下班后走在回家路上,朋友圈有个小红点。
应上方评论了您的朋友圈。
她点开,是一个emoji的星星。
什么意思?
宋归与抬起头,意外的发现满天的星光,是真的意外。因为白天还是乌云密布下着阵雨,此刻雨停许久,被洗净的黑色天幕作为背景,平日里藏在雾霾之中的繁星点点,蓦然出现。
她深吸了一口气。
鼻腔里是混着泥土气息的空气。
咔嚓。
她拍了一张天空的照片。
满天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