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阎的目光在清点人数,视线掠过盛子煜放在姜蝶腰上的手,多停滞了两秒。
他收回,问:“都到齐了?”
“报告会长,人没少!”有人故意比了个军礼,大家哄笑。
霓虹混合着浓浓密度的深蓝,夜幕下的海滩被割裂成两半,一半喧闹,一半安静。他们围坐在安静的这一半,背光的棕榈树下,只有远处海潮声声。
姜蝶贴着盛子煜,大家挤在一起,他沙滩裤下的肌肤不经意间碰到她的。
她因不习惯而下意识弹开,理智回笼又贴了回去。
但落在某些人眼里,这却是昨晚事件的即时反应,最后又妥协的过程。
不多时,安静的海滩里除了潮声,海风,又萦绕着他们的叽喳,还有啤酒碰撞的砰嗙。
坐在姜蝶旁边的女生拍了拍她:“你相机带闪光灯吧?拍我帮几张照呗。”
她举起酒瓶,嘟着嘴贴在瓶子上,摆了很造作的姿势。
姜蝶各种角度给她来了一遍,那女生连声道谢,要了相机过去翻看刚才的照片,不小心按过头,她和盛子煜下午拍的视频自动播放出声。
“我来大姨妈也能吃冰,看姨妈先死还是我先死。”
“恐怕你们会同归于尽。”
“那我也会拉着你垫背的亲爱的。”
“你这话说的”盛子煜笑了笑,“难道我还能独活吗?”
等女生找到关闭的按键,视频里播出的内容已经肉麻倒一票人。
丁弘假装呕吐,孟舒雅却喉咙一紧,真的吐出来。
她才喝了两瓶啤酒,醉不至此,估计来前又喝了洋酒。而至于为什么喝成这样,他们几个心知肚明。姜蝶一言难尽地瞥了盛子煜一眼,他心虚地别过脸。
孟舒雅这一吐引发了多米诺骨牌,她旁边的人大惊失色地后退两步,踉跄着踩到地上的酒,手上的啤酒踉跄地洒出去,完美抛物线,溅到就近的蒋阎的衣角。
“”
众人大惊,一片鸡飞狗跳。蒋阎脸色难看,比当初在别墅看到乱象时更甚。
他拒绝了递过来的纸巾,说要回去换衣服,拎起黑色袋子迅速起身离开。走到闪烁的街灯下,他瞥见敞开的垃圾桶,手一松,袋子垂直落入狼藉的桶内。
青年渐行渐远,海风吹晃棕榈叶,也吹开了黑色袋子的一角。
,甜酸角,芒果干,烤椰子片满满的,满满的全是当地特色的零食甜点。
蒋阎一走,孟舒雅一吐,大家的玩心也随之冷却。今晚草草地各自散开。
次日,他们从普吉出发去曼谷,这也是旅途的最后一站。
刚落地曼谷时,给人的感觉和之前很大不一样。比清迈更繁华,比普吉更庸俗。但这依然是一座无比热情的城市。
尤其是它的温度,十月天的傍晚,32度。
来往的车辆烟尘像灶台下的柴火,更加剧了这股热气。
“到底夏天是用什么来计算的啊?气温还是月份?我现在一点也不觉得我在秋天。”
姜蝶也热得不行,后悔把脏辫拆开,绑了几天的头发比之前更蓬松蜷曲,不用烫就成了天然羊毛卷,扎出一脖子汗。
身边适时地递过来一张纸巾,姜蝶抬眼一看,居然是盛子煜。
他语气殷勤:“你看你,背后都湿了一大块。赶紧擦擦。”
姜蝶晾了他半晌,在盛子煜的笑容无法维持下去的前一秒,接过了他的纸巾。转脸时,却无意挨上蒋阎的目光。
她微微一怔,不自觉揣测,他会怎么看待她的选择?
她没有采用他给的建议,反而还是和盛子煜“和好”。这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包容渣男的错误,大概很犯贱。
而他并没有流出任何审视的意味,只是平淡地交错了视线。就像在看曼谷街头随处可见的路人,没必要投射多余的情感。
姜蝶低下头,拿出纸巾擦着手心里突然间冒出的汗水,心想自己真是好笑。琢磨这些有什么必要吗。就像盛子煜说的,蒋阎根本不会关心乱七八糟的纠葛。
他对她的安慰只是刚好撞枪口上了,换做是谁,他都会那么说。点到即止,不会深究。
姜蝶把纸巾揉成一团,若无其事地塞进掌心。
只是萦绕在念头下的失落,像曼谷沉闷的潮气,蒸发不掉,低低地盘旋着。
他们在曼谷的第一站是安帕瓦水上市场,狭窄的湄南河道上数条长尾船,船上卖各种美食杂货,甚至还架着铁网烧烤海鲜。
寥寥炊烟伴着日落消失在地平线,整座渐黑下去的水上市场由岸上摊位的灯火接管,鳞次栉比地蔓延开去。
大家先在岸上简单逛逛,等天完全黑下来,再坐船去湄南河深处看萤火虫。
人流密集的缘故,蒋阎表示还是一起行动,走散了不安全。因此如果有人想在哪个摊前停下来,所有人都壮阔地一起停下。
得亏了丁弘,他停在一家夜市卖衣服的摊位前,拉出一件虎头,在自己身上比划。
“怎么样,有没有热血高校的感觉?”
“挺有。”盛子煜鼓掌,“片头一秒被揍翻的那个炮灰就是你。”
“八嘎!”金乐池看了眼标签上挂着的价格,眼珠一瞪,“我靠,100泰铢换算下是差不多20人民币没错吧?!”
“真的好便宜诶。”其他人也闲得无聊,跟着翻一排衣架上的衣服,“国内奶茶都比这贵。”
原本不耐烦想快点离开的人,都被这个价格所打动,一头扎进这个简陋的摊位前。
丁弘又接着抽出一件豹纹衬衫,询问意见道:“怎么样,够骚吗?”
有女生扶额:“要不说人靠衣装呢,我劝你还是别在地摊买了,本来就够像天桥底下贴膜的,这衣服一穿直接降级,跟红灯区没人点的鸭子有的一拼。”
“过分了啊过分了啊!”丁弘脸红脖子粗,但也没真的生气,嚷嚷着,“明明是这衣服的问题!要是让老大来穿,他也不住!”
大家的目光随着这句话,不约而同飘向站在最边缘的蒋阎身上。
那女生拿过衬衫远远地在蒋阎身上比划:“我怎么觉得这衬衫一下子有质感了?”
“不过说起来,从来没看到过会长穿除了黑白灰以外的衣服诶”
“会长,你有没有穿过稍微夸张一点衣服啊?”
话题就这么围绕着蒋阎的私服展开。
本以为蒋阎不会有什么反应,结果他随手抽出距离最近的一件衣服,是一件花衬衫,风格竟和她设计的“风眼”有一点点相似。
下一秒令人大跌眼镜,蒋阎对着老板说要买下。
姜蝶呼吸轻轻一滞,他难道其实还挺喜欢这类衣服的?!
其他人激动大呼:“我靠会长,择日不如撞日,直接穿上吧!”一个个都拿出手机蠢蠢欲动。就连饶以蓝也调出摄影模式准备偷拍。
蒋阎微笑:“我说要买,没说是给我自己穿的。”他把衣服飞给丁弘,“送你的。”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被蒋阎给耍了一道。
姜蝶却不死心,看蒋阎还有和大家开玩笑的心情,天时地利人和,她决定顺水推舟。
“师哥,其实你真的蛮适合穿艳一点的衣服的。”她蛇皮走位到他身边,把自己的速写本不动声色地从包里掏出,“如果你喜欢这一类的衣服,我推荐你另外一件。”
蒋阎看着她默默伸过来的本子,正翻到某一页,左下角两个娟秀的小字:
风眼。
“这是什么?”
姜蝶没第一时间透底,满怀期待地问:“你客观评价一下,这件衣服怎么样?”
“你设计的?”
然而,他却一眼看穿。
姜蝶的笑容僵住,忐忑地点下头。
蒋阎没有给出点评,捉摸不定,她也只能继续硬着头皮说下去。
“不知道师哥你听说过我们学院的设计比赛吗?很重要的一次比赛。我想,这件衣服没有人比你更能够展示它。”事实上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不需要当众走台步啊什么的,只是穿着它拍照就可以了。”
沉默,沉默。
姜蝶能清晰地听到铁板上炙烤的呲油声,小贩挽留过路客的叫卖声,唯独听不到她最想要的那句答复。
蒋阎在漫长的沉默后终于开口。
“你为什么不找盛子煜?”
“他不合适的。”姜蝶以为有转机,语气都激动起来,“这件衣服非你不可!”
“所以你这几天老围着我转,是为了这个。”
他像是终于想明白,笃定道。
姜蝶被说中心思,支支吾吾,他紧接着来了一句:“你还是慎重考虑吧。我觉得我也不合适。”
非常委婉的拒绝。
姜蝶垮下肩头,但她心里对这个结果并不是没有预料。
蒋阎不是邀请一次就能攻略的普通角色,放在游戏里,他绝对是游戏奸商钓着玩家的一张究极底牌,得通关所有线才露尖尖角的隐藏人物。
她看着蒋阎的背影,把速写本收入怀中,安慰自己只是暂时打出一条bn而已,没关系。
夜幕落尽,湄南河上的船只开始越飘越多。到了可以去看萤火虫的时候。
他们人多,分成两条船。盛子煜眼巴巴地跟着姜蝶上了第一条船,船尾三个人,还剩最后一个位置,紧接着上船的人居然是孟舒雅。
姜蝶没想到她还能安之若素地在盛子煜身边坐下来,这脸皮无人能敌。倒是盛子煜表情不自然地咳嗽两声。
姜蝶实在不想惹一身骚,干脆起身想换位置时,长尾船在艄公熟练的操作下开出,忙碌的河水又被割出数道裂痕。
姜蝶悻悻地往后看还在陆续上人的第二条船,蒋阎已经在船头坐下,他身边坐着饶以蓝,两人交头接耳。
蒋阎居然在笑。
姜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怎么前后左右都这么闹心呢!
船从狭窄的河道开出,来到宽阔的湄南河流域。两岸越拉越宽,岸上集市摊位不见了,居民的角楼取而代之,影影绰绰两三点昏黄,倒映在河流里成了破碎的星星。
喧闹的叫卖声也逐渐消音,四周只余涌动的水流,还有蝉鸣。
开到一半时,尽管还有微弱灯火,姜蝶已经看不太清周遭。
她连忙打开手电。
等船再往枝桠嶙峋处开,船关掉了引擎,艄公也不再划桨。
他用手势示意众人把所有光源关闭。
原来他们观赏萤火虫的地方到了,这一片就是萤火虫栖息的海桑。会有很多的绿莹密布在这儿。
不得已,姜蝶只能按掉手电。周围的亮色荧幕也相继暗下去,惊叹声却跟着起来。
“哇,真的有亮。”
“我是穿越到动画里了吗?”
“啊啊啊啊好浪漫,如果此时我个有男朋友坐我旁边就好了!”
姜蝶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感想,茫然地往四处转了一圈,哪儿呢?萤火虫在哪儿呢?
明明眼前只有一片落寞的黑。
又是这样。
她的世界从出生开始,只被悬挂了一盏低瓦的老旧灯泡,也许是被人遗弃的一盏灯,发不出光。因此经历的黑夜也总是伸手不见五指,比别人繁星满布的天空黑上许多。
孟舒雅注意到姜蝶果然看不清周围的样子,突然抓起盛子煜的手,和他十指交缠。
盛子煜一惊,双目瞪大地看向她。他本想甩开,却在接触到对方水波粼粼的眼睛时软下力道。
姜蝶只听到旁边传来一点点动静,偏过头,又毫无反应地掠过。
后来的长尾船,蒋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前面那艘船尾,三个人,盛子煜坐在中间,手臂和孟舒雅挨得过分接近。也许别人不会在意,但曾撞破过他们私情的蒋阎,却完全猜到他们隐下去的手在做什么。
而另一个人,端坐泊在满树流萤的船边缘,还傻乎乎地转着脑袋,看向和其他人截然不同的方向,凝视着一片光秃秃的夜幕。
身旁的饶以蓝领略着这份静谧的浪漫,眼前是星河,身边是月亮,最高岭的花都在此刻自愿离根坠落。
她沉醉地歪向蒋阎,却发现他并未在看,而是注视着一片什么都没有的河面。
她奇怪地问:“你不喜欢萤火虫吗?”
蒋阎闻言回过头:“还可以。”
“那你怎么不看呢?”
他说:“我在看。这里面混入了一只蝴蝶,刚往那边飞了。”
蝴蝶,又是蝴蝶。
饶以蓝一怔,想起了被秒删的那条ns。
事出反常必有妖,女性的第六感昭示着某种不对劲。
她咕哝:“那个东西什么好看的。”
“不好看吗?”蒋阎的眼睛在无光的夜幕下更显深邃,“也许是你没看过蝴蝶最迷人的时候。”
“哪个时候?”饶以蓝惯性回答,“破茧吗?”
他沉默很久,才说:“没到。是最接近破茧的那个瞬间。”
一直被困在蛹里,已经筋疲力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翅膀还残缺不全,但仍是微微振翅想要冲破的那个瞬间。
也是他永远都无法抵达的那个瞬间。
饶以蓝似懂非懂,只好转移话题道:“你能帮我拍张照吗?这儿很适合合影留念。”她特地补充,“用你的手机。”
当时在拜县那个真心话大冒险的夜晚,虽然她提前离场,但蒋阎相册里有姜蝶照片的八卦是那两日大家孜孜不倦的谈资,她也难免知道,并对此耿耿于怀。
既然姜蝶都可以曾经留在他的手机里,那么她更可以。
但说出口的试探还是带着几分怕被拂面的紧张,万幸的是,蒋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乐意。
他按开闪光灯,对上笑容满面的饶以蓝。
他们在水面上晃悠了一个小时,长尾船在夜风中返航,灯火现世,重返人间。
姜蝶松了口气,这场抓瞎总算结束了。
他们率先下船,在岸上等着。很快,后一条船也慢悠悠飘至。
当姜蝶看清船上的情形时,原本有些无精打采的神色突然惊醒。
蒋阎居然在给饶以蓝拍照!
而且不是那种对她敷衍式地拍,饶以蓝换了好多种姿势,他便跟着调整,一连拍了一路。
拍下的照片多到微信传图都传不完,以致于蒋阎直接说:“太多了,我rrp给你。”
姜蝶在心底暗自呵呵。
当时借他手机拍个照,随手一拍还把她照片忘发给她。轮到拍饶以蓝了,毫不吝啬,及时反馈。
这中间也不过只差了今晚漆黑的河道。
到底这湄南河有什么魔力,是里头洒了春药吗?
姜蝶百思不得其解。
手机微微一震,她随手一瞥,瞪大眼。
跳出来一条请求:“sn”想要共享34张照片。
这个用户名,是蒋阎吧?
他不是应该发给饶以蓝吗,手滑了?
她偷偷瞥了眼正在下船的蒋阎,他神色如常,好像还没意识到自己发错了。她心一横,点了同意。
好奇心害死猫。她倒要看看有什么好拍,能拍这么多。
手指一张一张划过去,虽然不想承认,蒋阎确实很会拍。也许是面对着喜欢的人的镜头,饶以蓝的神态都比以往可爱三分。
划到萤火虫和海桑那片区域拍下的照片时,姜蝶手指一顿。
闪光灯下,饶以蓝得意又惊喜地盯着镜头,她的背后带到了另一条船的船尾。那两个熟悉的背影过分亲密地挨在一起,双手的趋势完全可以想象到是什么走向。
而自己居然也入镜了,毫不知情地坐在一边,活脱脱一个被愚弄的傻子。
姜蝶气得手机差点摔下河。
无关感情,完全是被那两人当二傻子愚弄的愤怒。
另一边的饶以蓝刷着手机,迟迟没有等到rrp的请求,疑惑道:“是手机出问题了吗?我还没收到”
蒋阎垂着眼,确认手机上“br”那个小人头旁边显示已接收的字样。
他这才道:“抱歉,没怎么用过这个功能。好像发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人马上要,大家请不要在意
下章更新时间也是今晚12点。本章留评有红包
感谢在20210329185439202103302357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pbr5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旧岛看月亮、荔枝冰、鱼络、温我以墨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秋沢光咲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牙牙乐冰淇淋60瓶南威是个大美人20瓶什洺13瓶、橘青儿10瓶46428262、阿瑾阿瑾阿瑾吖、为所欲为615瓶有病不要出来乱晃、秋沢光咲2瓶嘉点草莓呗、皮蛋s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