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又回到了她只有几百岁的时候。

东泽终年不散的大雾下笼罩着，青龙谷的谷口狭长又险峻，抬头朝上望是灰蒙蒙的天，朝下是湿滑的青石路面。

依依不舍地将女儿从怀中放下，苗菁菁用温柔的语气吩咐道：“爹爹和妈妈要离开些日子，你便跟着你陆师尊一起学艺长大。”

小安羽转头，仰头看那位站在谷口的女子，一袭白衣，神情冷漠又疏离，所有的神情都藏匿在那双微垂的眸底，并无半分亲切之意。

想起要和这么一位冰山师尊度过一些日子，小安羽顿感为难，心头涌上些许惧怕和抗拒。

她还没来得及挽留爹爹妈妈，那位陆师尊像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俯身看她，嘴角微扬。

那双桃花眼底忽然像是蒙尘了一个冬季的蝴蝶忽然破茧展翅，刹那间春光明媚，寒意尽消，暖意融融。

“乖。”

她对小安羽说，又转头看苗菁菁夫妇，点头承诺：“我会照顾好她，放心。”

小安羽被陆师尊笑得有些恍惚，泪眼朦胧间，她看见爹爹妈妈御剑远去，消失在蒙蒙大雾里。脚下长满了青苔的石板有些滑，她不慎一个趔趄，却没来得及抓住身边人的衣袖，跌进了浑厚悠长的钟声里——

“当当——”

古朴的钟声接连响了起来，一声声荡开在深沉凝重的黑夜里。像平静的湖面上扔进了一颗石子，泛起的一圈圈涟漪，搅碎了安羽的梦。

她从床上坐起，五指虚虚一握，挂在石壁上的月白长袍立刻出现在手中。

安羽穿好衣裳，掠下山去。

雾气在黑夜里起伏涌动，山风呼啸着自她耳边刮过——安羽有些慌乱和意犹未尽，还停留在那个回忆性质的梦里。

最后一声钟声响起时，她已经稳稳地站在了青龙山脉的谷道上，即将与梦境中的人狭路相逢。

前方浮动着数点寂寥的灯火，在幽暗的环境里十分显眼。

“师尊回来啦？”安羽一眼看到白衣的陆灵，疾步走了上去，这才看到陆灵身边的秦芷和身后的楚霏，心下有些尴尬，忙招呼道，“秦师妹，楚师妹。”

楚霏咳嗽一声，轻轻“嗯”了一声。

秦芷却抬头往四周都看了一眼，调侃道：“这周围光线好暗呀，暗得我只看得见一个人。”

“既然灯暗了——”安羽正回头吩咐众师妹师弟点灯，却忽然反应过来秦芷话里明明是在嘲讽她眼里只有陆灵一人，不由生生住了口。

心里着实有些恼怒，安羽脸上却不如何，见陆灵和楚霏脸色皆不太好，关心道：“师尊这是怎么了？楚师妹也受了伤？”

陆灵一边往前走一边答：“无碍，只是惹了点麻烦。”

安羽不动声色地走在陆灵身侧，笑说：“师尊修为极高，谁会和师尊过不去？”

秦芷扯着陆灵衣带跟在后头，抢答道：“本来师尊只是带我去南丘提亲，没想到就遇到了楚二师姐，还遇到几个故人，就因为彩礼问题商议不当，打起来了。”

她一边和安羽解释，一边朝走在队伍最后边的楚霏使眼色：“安师姐你问楚师姐就好了呀，师尊她忙着商量，都是楚师姐一直在打架，楚师姐知道得最清楚。”

楚霏接收到秦芷的信号，脸上一热，却仰头故作冷酷：“秦师妹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