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中午,正是午饭时间,公司里没几个人。丁小然一边吃着便当,一边看着电脑上的日漫新番,就听到门口“咚咚咚”一阵脚步声,响得地动山摇。 她条件反射地起身,正要笑脸招呼。但下一秒,她的笑就垮在了脸上。 孙海洋。 孙海洋怒气冲冲地跨了进来,脸上的五官拧巴地皱成一团,看着就更像黑社会了。他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的东西跟着他的大幅摆动“窸窸窣窣”地直响。 丁小然的身子不由往后缩了缩:她以前只觉得孙海洋可恶,这还是头一次觉得他可怕来着。 但她毕竟还是有职业道德的,硬着头皮发问:“孙、孙先生,你来我们公司——” 孙海洋看都没看她,恶狠狠地叫:“姜辰辰呢,让她给老子滚出来!” “啪”! 运营经理办公室的门被打开,姜辰辰踩着小高跟,慢悠悠地晃了过来。 她一看到孙海洋,立刻做出夸张的表情:“唉哟,孙先生呐,稀客啊稀客,找我做什么?” 孙海洋瞪着姜辰辰:“姜辰辰,你装什么装!自己干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我做什么啦,我怎么不知道?”姜辰辰拍拍自己的胸脯,一脸无辜,“而且吧,你火气可别这么大,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个屁!”孙海洋一把就将塑料袋里的东西给掏了出来,使劲地掼在了地上,登时就摔了个零零散散。 那是一大捧独本菊,朵朵硕大,枝繁叶茂。若不是被人疯狂地踩过,菊花几乎都被碾成可怜的扁平,这玫红、金黄、纯白混杂在一起,应该还挺好看。 当然,孙海洋可不会这么想。他指着地上散乱的菊花,恨不得再去补上几脚:“姜辰辰,你送我菊花什么意思,咒我死啊!” 姜辰辰瞧了眼菊花,一副吃惊的模样:“啊?什么叫我送你菊花?孙海洋,虽说我们有点过节,可你不能这么冤枉人的!” “不是你还是谁!除了你这种斤斤计较的女人,谁会干这么缺德的事儿!” “孙海洋,你不能血口喷人。”姜辰辰慢条斯理地辩解,“你说是我,你有证据吗?” “你!” 孙海洋气啊,他确实没法证明:这菊花是TMD直接快递,还是匿名,包装上也没署名啥的——可是,这种小儿科的把戏能瞒得过他孙海洋,那都是他玩剩下的! “你以为不留名字,我就不知道是你?”孙海洋阴冷地笑着,“姜辰辰,你不要小看老子,我不会轻易被你几句话糊弄的!” “孙海洋,这你也太强词夺理了。现在是依法治国,凡事要有理有据。就说我吧,昨天也收到一束莫名其妙的花。我当时也生气,也觉得是你送的。可是,我没证据啊!”她摊开手,看着孙海洋说,“所以,我思来想去,总不能平白冤枉你,最后只能算了。” 算、算、算你妹! 孙海洋眼睛都要喷火了:那算哪门子算了,这不隔天就来膈应他? 没错,昨天是他派人给姜辰辰送的花——谁叫这娘们不识好歹,给脸不要脸!他还特意嘱咐送花的不要暴露身份,万一姜辰辰这个暴躁的女人找上门来,他好来个死无对证啊! 可是,怎么一转眼,就轮到他吃哑巴亏了呢! ——做梦! “是,是。”孙海洋也懒得掩饰,“昨天那束花是我送的,可是有什么问题?起码还是玫瑰吧!可你呢,好死不死送什么菊花,你说你什么意思!” “哼。谁家的玫瑰恶心成这样,那花店早倒闭八百年了!”姜辰辰乜斜一眼,冷笑道,“再说了,菊花怎么了。梅兰竹菊四君子,菊花那可是品性高洁的象征,送你那都是抬举你!” “你,你这个臭□□!给你点脸面你倒翘上天了!”孙海洋勃然大怒,指着姜辰辰就骂,“送你花就乖乖收着,本来就是个残花败柳,矫情个什么劲儿,还以为自己多金贵!我呸!” “孙海洋,你嘴巴放干净点!”姜辰辰气得发抖,不管不顾地叫,“一个软饭男还不消停,也不怕自己撑死!” 孙海洋的眼睛就骤然紧缩——这显然戳到了他的痛处。登时,他赤红了双眼,一个箭步就冲上前:“你这个贱人,看我不打死你!” 还没等他的手掌落下,就听到身后急匆匆的一阵脚步声—— “谁打的电话!怎么这是!” 缩在前台的丁小然立马站起来,兴高采烈地招手:“我打得,我打得。物业大哥,我们这里有人闹事,快点帮忙啊!” 孙海洋听到声音,手也不觉顿了顿,姜辰辰早利索地躲了过去。她看到两个物业人员,皱眉问:“小丁、小李,我应该跟你们提过,以后看到这个人就不要放他上来,怎么他次次都能过来!” 两个物业干笑:“呵呵,姜小姐,是我们大意,对不住对不住!” 孙海洋还不肯罢休,就要举手去打姜辰辰。两个物业赶忙上前拉架,一个拖,一个推,嘴里还在劝:“这位先生,你冷静,千万别动手!” 他们一边劝着,一边硬拽着孙海洋往外面走。孙海洋不甘心呐,手脚拼命挣扎。可是他三十五六的人了,又虚胖,哪里抵得过两个年轻小伙子有力,只能徒劳地往门外挪去。 孙海洋反抗无果,嘴里却不肯放弃,一直在嚷:“姜辰辰,你、你给我等着,老子要你好看!” 姜辰辰双手抱胸,嘴角一扯:“行,我等着。不过,等到下一次,来的就不是物业了,你就等着让你老婆到警察局赎你吧!” 到了晚上八点多,姜辰辰才下班。她左右转动着脖子,觉得全身疲乏,一个人走在寂静的马路上,只有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们公司为了节约开支,搬到了政府组建的孵化园里。但既然租金便宜,那位置就不会太好。这个孵化园是新开发的,坐落在偏僻的地段,周边还比较荒,除了几个零星的大厦也没其他。 唯一只得庆幸的是,它处在地铁末站,虽然要走十来分钟的路程,但对姜辰辰这个死活不肯开车的人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安慰。 姜辰辰走着走着,觉得有些硌脚。她俯身,去摸自己的脚踝,却看到地上有个人影快速地朝她这边移动着。 “姜辰辰!” 她听到了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一抬头,就看到正在阴阴桀笑的孙海洋。 “姜辰辰,这回你可跑不了了!” 姜辰辰直起身,一脸鄙视:“孙海洋,你有完没完!你不会在这一直蹲点,等我下班吧!” 孙海洋一噎——他的确就这么干了,就听姜辰辰一声“切”:“无聊!” 这一声“无聊”彻底地激怒了孙海洋,他觉得自己的付出没得到尊重,立即暴跳如雷:“你这贱人,别以为我只是说说而已,老子今天可要动真格!” 他一手摸着唇角,眼睛在姜辰辰身上胡乱瞟着,露出贪婪的目光:“姜辰辰,我好说好歹你不从,那咱们就来硬的。到时候,你别顶着一张装逼的脸,叫得太欢啊!” 姜辰辰只觉得生吃蛔虫都不会这么恶心,本能就开始反胃,肠胃里一阵蠕动翻涌——好在没吃晚饭,什么也吐不出来。 听到姜辰辰的干呕声,孙海洋是真的暴怒了。他厉吼了一声“姜辰辰”,就扭动着自己粗壮的身躯扑了过来,一只手就朝着姜辰辰的胸口抓去! 一只修长的手探了过来,快如闪电,一把就拧住了孙海洋的手腕。他就势一铰,将孙海洋的手臂反手剪到身后,又是一伸手,利落地按紧孙海洋不断耸动的肩头—— 这一系列举动一气呵成,跟动作片似得,看得姜辰辰目瞪口呆。 “苏哲!” 她愣了几秒,才失声叫道。 苏哲朝她笑了笑,压下手底孙海洋不甘的骚动:“别乱动。” 孙海洋的手肘立时一痛,疼得哇哇直叫。他连忙叫唤:“别别别,轻点轻点!” 等苏哲放松了手劲儿,孙海洋总算觉得好过些,到底不敢挣扎了。可他身体受制于人,嘴上却不肯讨饶:“你小子哪儿冒出来的?想英雄救美啊!老子告诉你,别多管闲事,我跟我女朋友玩情调呢,你发什么疯!” “呸!”姜辰辰气得要死,几乎就要冲上去甩上俩耳光,“谁是你女朋友!” 苏哲却笑:“姜辰辰是你女朋友?我怎么不知道。”他扭头看气鼓鼓的姜辰辰,“辰辰,你都有我了,可不能一脚踏两船。” 听到苏哲说是姜辰辰的男朋友,孙海洋立马就蔫儿了,只是心里还在琢磨:姜辰辰什么时候找的小白脸,怎么没听闵青他们提过? 他暗自还在嘀咕呢,却觉得手腕又是一紧,疼得他都觉得快脱臼了。就听苏哲警告:“以后不许再动姜辰辰。不然——” “啊!”孙海洋痛得汗都要掉下来了,急忙点头如捣蒜:“行行行,你放手、放手、放手!” 苏哲松手,将孙海洋往前一送。孙海洋踉跄了几步,差点要摔倒,扶着路灯杆才站稳。他猛喘了几口气,又嚣张地叫:“小白脸!你别得意。你知道老子是谁么!老子可是——” 苏哲看着他,左手扶住右手腕关节,慢慢地转着手腕。 孙海洋的下一句就卡在了嗓子眼儿,又麻溜地顺回了肚子里。 这不仅是孙海洋怂,看苏哲一威胁就露了怯;还因为,他看到了苏哲外套袖子下露出的那块表—— 限量款的江诗丹顿。 孙海洋没啥大能力,但喜欢显摆和钻营,最看重高级奢侈品带来的虚荣。他眼尖,一眼就瞧出这铂金表盘的江诗丹顿老贵了,肚里的那点底气早没了。 他原本就是个色厉内荏的人,看苏哲比他有钱又能打,一双腿就忍不住软了。他靠着路灯,眼睛都不敢跟苏哲对视,在那自顾自说着:“小、小子,我今天就放过你们!等、等着瞧!” 他结结巴巴地抛下一句话,双腿一蹬,瞬间就跑得没影没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