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借着英语角物色对象的人不在少数,其他人对这对说着白话的男女也见怪不怪,或许也因为这样,向南星长久没能挪开的眼神很快惊扰到了那个长发女生。 女生抬眸看过来的同时,商陆也侧了眸。 那女生还挺聪明,一下就看出了问题所在,问商陆:“识嘅咩?” 商陆点点头。 原本向南星还觉得自己说话挺爽利,可如今对面这女孩说起粤语来自带温柔属性,尾音都娇娇软软感觉一掐就能断,愣是把她衬成了一届大老粗。 纵观祖国大地,能与粤语比嗲的大概也只有台湾腔了,等向南星重拾步伐来到商陆面前,嘴上已自动转化成了台湾腔:“好巧吼,竟然在这里碰见你了啦!” 商陆眉一皱:“你吃饭烫着舌头了?” 向南星装没听见,继续装腔作势道:“这是你女朋友吼?怎么也不介绍一下下啦?” 女孩耳根一红,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和商陆在前几天的同乡会上刚认识。今天又正巧在英语角碰上了而已。” 女孩说起普通话来竟也是字正腔圆,相比之下,向南星开头那段装腔作势的表演,真像个烫了舌头的傻帽。 “话说回来,我比他还高一届呢。”学姐笑起来眉眼一弯,比之前说白话时的软糯尾音更勾人。 向南星分秒间已对学姐势力投降,转移目标瞪一眼商陆:“你怎么不早说?” 这回舌头终于屡直了。 商陆却顶着一脸面无表情,学她之前的语气:“啊不然咧?” 这人平时看似不苟言笑没有半点幽默细胞,可要真揶揄起人,向南星还真不是对手,总之是一本正经耍`流氓的高手,向南星清清嗓,不跟他一般见识,一向自来熟的她很快就和学姐聊得比商陆还投契。 学姐叫邹然,计算机系读大二。这可是阜大的第一王牌,历年分数线都碾压其他院系,邹然还是校内广东同乡会的负责人,组织能力肯定也不差。 只是这一切向南星越琢磨越觉得蹊跷,学姐一会儿还有课得先走,商陆也作势要走,却遭向南星无情拆穿:“你的课表我都背下来了,你一会儿压根就没课。留下陪我练英语。” 重色轻友的家伙,向南星是不会让他如愿的。 商陆这种人,他要是真想走谁也拦不住,可他愣是被她一句话撂下了,回头就是狐疑一眯眼:“你背我课表干嘛?” 周一早晨他离开她家前,收拾东西时不小心露了课表出来,她那时也就瞄了几眼,就能把他一周几十节课全背下来? 相比怀疑她记性有没有这么好,商陆其实更好奇,她为什么要背他课表。 还不是因为想看看他俩有没有机会同课?向南星可不想表现得这么上杆子,清了清嗓,三两步上前,直接把商陆逼到了墙角。 他显然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招,往后避开的那一步都有些慌乱了,直到脖子一后仰,后脑勺磕在墙上,他本能一低头,正迎上她仰着脖子,近在咫尺的审视:“你这种人竟然会去参加同乡会?” 几年之后有个叫“壁咚”的词开始流行,商陆第一次见到这个词,想起自己的第一次壁咚以及被壁咚都是跟同一个女人,浅短的叹气,也不只是怀念还是可惜。 但那时那刻,就只有不适与排斥,眉头紧得可以夹苍蝇:“什么叫我这种人?” “我还不了解你?从小就嫌麻烦不竞选班长,嫌麻烦不爱社交,嫌麻烦……咳!” 向南星突然卡壳没继续下去。 两颊却不知怎的微微一红。 直看得商陆一脸莫名其妙。 向南星却已庆幸得舒了口气。 她早前曾无意间听过陈默和其他一些男同学评价商陆这个人。嫌麻烦的至高境界,用那帮男生的话说就是…… 撸都不愿自己动手撸。 不得不说男生嘴都挺毒,但也确实没有比这更能形象得描述商陆的不合群属性。 向南星改口道:“你这么不合群的人,会有闲心参加同乡会?” 大概因为想尽快脱离这个被她堵死的墙角,商陆竟毫无抵抗地招了:“赵伯言硬要拉我去,我有什么办法?他自己是北京人,没有同乡会可参加,只能蹭我的。” 这倒是很符合赵伯言的风格。 商陆住在她家的那个周末,赵伯言总想方设法约商陆出去玩,网吧,卡丁车,变着花样来邀。 卡丁车对于向南星来说绝对是新鲜玩意,她都不知道北京竟然有得玩,赵伯言却明显轻车熟路。不过赵伯言的乐趣显然不在此,看他约了多少女生,就能猜到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大概赵伯言也知道他自己那没长开的中学生模样没多少吸引力,这才可劲鼓捣商陆一起去。 商陆这人虽脾性不佳,但胜在外型还拿得出手,个子挺拔如抽长的白杨,但凡他乐意多笑,女生们没有不如沐春风的;退一步,他就算还那么不苟言笑,静静远观也是挺赏心悦目的。赵伯言想要镇场子,还真得靠商陆。 可惜商陆买的系统解剖学的书周末刚到,于他,书可比女孩子的吸引力更大,他拒绝起赵伯言来也没什么迂回。 赵伯言却压根不信商陆会为了看书抛下各型各款的小姐姐,直接杀上门来。 那天下午向南星爸妈都不在家,商陆去应的门,门一开他就差点被赵伯言伸手拽走。 赵伯言的道理也不少:“漫漫人生路,都浪费在学问上那该多无趣,哥带你去见识外头的花花世界……” 却在那时,向南星后一步跟来应门了,在商陆身后歪头露出个脑袋就是一句:“谁啊?” 话音刚落,她就和赵伯言成功面面相觑了。 * 向南星还没反应过来,赵伯言已经识趣地撒开了商陆的手。 左顾右盼,不敢直视,最后只丢下一句:“不……不打搅你们。” 跑了。 大概赵伯言刚跑到楼下,就忙不迭给商陆发来了一条短信:“商陆……哦不,哥!够可以啊!大一就同居。” 商陆刚准备回个澄清,短信就又响了:“什么时候教弟弟两招?” 商陆在赵伯言心目中的形象,就此伟岸起来。 可赵伯言在向南星心目中的形象,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 赵伯言这回竟把魔爪伸向了商陆的同乡会,向南星不得不感叹:“你那室友究竟是怎么考上阜大的?他上大学的唯一目的就是找对象吧。” 评价十分到位,商陆不予置评。 * 向南星后来才知道,赵伯言不仅把魔爪伸向了商陆的同乡会,还把魔爪伸向了她这边—— 紧接而来的国庆假期,赵伯言计划着攒一伙人周边游,不知打了什么主意,旁敲侧击起他的商大哥来。 基础化学课都不好好上了,一直忙着嚼商陆耳根:“把向南星也叫上?” “叫她干嘛?” 教授还在台上讲课,商陆被打乱了做笔记的节奏,笔下稍稍一顿,原本工整如临帖模板的笔记本落下一大段空白,导致他抬头就是一皱眉。 商陆不笑的时候看着挺凶,加上微微蹙起的眉,赵伯言赶紧表忠心:“嫂子我肯定不敢打主意的,你让嫂子叫上她的室友?” 向南星什么时候成他嫂子了? 商陆还没回过这个劲儿来,赵伯言的美梦已经做上了:“能叫一个是一个,能叫两个是一双。” 嫂子室友们的颜值还是很可以的。 赵伯言主意倒是打得挺好,无奈商陆就擅长面不改色地拆台:“这个国庆向南星得去她爸的医馆帮忙。” 赵伯言一听,不乐意了。 转念一想,又重振旗鼓:“是不是爷们?让她放下她爸那边跟你走,不就一句话的事?” 商陆没工夫搭理他,继续低头做笔记,只随口一句:“妻管严。” “……” 这都行? 赵伯言投降。 商陆后来才知道,一句妻管严压根不妨碍赵伯言曲线救国—— 既然撬不动商陆,索性去撬邹然学姐。学姐人美声甜好说话,虽说……学姐的室友在颜值上比不上向南星的室友,但,聊胜于无吧。 还是学姐好说话,答应得十分爽快,赵伯言赶着时间制定计划,也就忘了知会商陆,商陆出发到了火车站候车区,看见几个站着的眼熟的男生堆里竟坐了个不太眼熟的邹然,还有个全然陌生的微胖姑娘,原本推行李箱的手为之一停。 脚步也停在了候车区座椅开外十多米,不再上前。 直到负责买水的赵伯言拎着一袋饮料急匆匆从外头回来。 赵伯言在与商陆擦肩而过的瞬间堪堪一停,立即扬声:“压哨王,都快检票了你才来?” 赵伯言一句话,候车区的几个人全都循声望过来。 商陆这才敛了眸,和赵伯言一同走向他们。 邹然见到商陆的当下便理了理裙子,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商陆倒是没注意她这些小举动,只看了眼候车厅里的大钟:“排队检票去吧。” 赵伯言忙着给大家发饮料,没顾上让大家排队,等检票的队伍越拉越长,直排到了邹然身旁,所有人才闻风而动,赶紧拎上行李。 唯独邹然,默默退后一步,来到商陆面前,把自己那瓶水给了商陆:“给。” 刚发完水的赵伯言自然没错过这一幕,笑得很是邪乎。 眼看所有人都去排队了,赵伯言才收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看一眼手表,赶紧喊住已经越排越前的同伴:“你们先上车,我还得等一人。” 还有谁? 其他人纷纷回望的当下,真正的压哨王终于到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迟到了迟到了!” 匆匆忙忙爽爽利利的声音响起。 向南星带着迟佳,在最后关头杀到。 * 在场愣住的不止商陆一人。 原本就站在商陆左手边的邹然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赵伯言那点心思,则全写在了顿时眉飞色舞的眉眼上。 他凑到商陆耳边打小报告:“嫂子还是很爱你的,你看,她一听你要和邹然学姐一起去乌镇,立马抛下一切找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