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听他这样说立刻高兴起来抬手在他身上一拍差点儿将杏奴给拍到地上去,“好小子,果然有眼光!这样的布料,也只有杨哥大手笔,方能送出来了。”
“真是柏大爷送的?”杏奴疑惑的问。其实他是不太相信柏杨能送出这种东西的,但话才出口就对上了薛蟠的怒目而视,连忙改口,“我的意思是柏大爷怎么会送大爷这样的好东西?这不年不节的,也没个缘故。”
“胡吣什么?”薛蟠道,“杨哥给我送点子东西,难道还要挑日子不成?”
就是要这样随意的送,才不显得见外。
不过,柏杨好端端送一匹布料,还是让薛蟠心里有些疑惑的。他蹲在原地想了一会儿,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由“哎哟”叫了一声,“看我这记性,竟将这事忘光了!”
他伸手在布料上摩挲了一会儿,才道,“去年冬天江宁织造来过人,让咱们去找个什么冰青布的,说是今年夏天要进上。看看日子也该到了。这段时间里闹哄哄的,我几乎将此事给忘在脑后。亏得杨哥还记得,他寻摸来了这样的好东西,怕是让我用来应付江宁织造的。”
杏奴也以手加额道,“可不就是?小的竟也忘了此事,该打该打!”说着真就在脸上拍了两下。见薛蟠满脸喜色,又凑趣道,“还是柏大爷心里惦记着大爷,才将此事放在心上。难为他怎么寻来这样好的布料?”
“你懂什么,民间什么样的高人没有?只不愿意让人知晓罢了。但这样的人家,也时常有日子难过的时候,可不就得将祖传的手艺搬出来混饭吃?这样的好东西偶尔也有人买到,钱倒在其次,最难得的是要一直花费心思盯着,否则就有好东西也买不到的。”薛蟠道。
他说到这里,神色已有些怔怔的。
他平日里只当自己是掏心掏肺的对柏杨,却只觉得柏杨对自己的态度总少点儿什么,显得客气生疏,心中也不是没有不忿过。只是柏杨在他心里实在是天人一般的人物,本来也是又敬又慕,不敢造次,只是每每想起,自己心中黯然罢了。
然而如今见着这匹布料,他才晓得柏杨待自己的心思,或许并不说出来,却实在是将自己的事都放在心上的。
又想起自己回来时柏杨的一番殷殷嘱托,怕不也饱含着他对自己的期望?
薛蟠只觉得心头一热,一股豪情壮志从心底涌出来,直冲到头顶。得柏杨如此青眼,他只觉得自己便是即刻死了也甘心。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交了什么好运,才能得柏杨另眼相待。但柏杨处处为自己设想,他自然更不能辜负对方的期待。更将柏杨说过的话,十分珍重的记在心上。
至少至少下一回再见着他时,自己不该再是原来那般狼狈的模样,总要柏杨为自己操心。至少要将手里的事情都做出点样子来,才有脸面去见他!
总有一天,薛蟠痴痴的想,总有一天我站在他身边时,要别人都说不出一句不好来。
少年人的心思也许漂浮难定,然而一旦定下来,却又自然有一种一往无前的勇气,那是成年人已经彻底遗忘与失去的东西。有的时候,心里认定了自己能够做到的事,也许最后就真的做到了。
尤其是像薛蟠这样的性子,他遇到事情不会多想,总显得鲁莽冲动。但这也是他的可贵之处,因为他不会害怕,不会畏缩,不会瞻前顾后,甚至不会给自己找借口。如果做到了这样,他又有什么理由不能成功?人本来就最善于创造奇迹。
这刻薛蟠在心中立下这样的祈愿,虽然不过是一粒微小不起眼的种子,但相信总有一天,它能够秉承那一往无前的气势,长成参天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