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这人说的这些话,无非想抬高自己、贬低展昭而已,又想丐帮此次为他“五鼠”之事卖力奔走,实在不易。先有安宇风入状元楼助威,后有丁坤助他入虎牢劫狱,最后连一舵之主都乔装成一个年迈的牢役。丐帮对他“五鼠”之恩实在太大,他又怎能不感激呢,连忙说:“周长老抬举在下了。” 正欲再说些感激的话,却瞅见杨景春正在打量自己,见他视线望来,他又连忙看向他人。 他看我作甚?难道他知道我去找了展昭? 连忙看他,见这人络缌胡子遮了半张脸,看不出半点喜怒。心说既然能成为“丐儿爷”关门弟子,想来也有过人之处。又想起展昭所说,黄梨入城还是托这杨景春帮忙,禁不住又想这人年岁虽长,却也威武不凡,不知他与她有何暧昧? 随即想起黄梨失踪,生死未明,又一阵惆怅。端起面前茶碗,猛灌一口。 船至河心,渔家陆续端上美酒佳肴,有鲜鱼羹、涮鱼片、溜鱼片、炖鱼头、鱼肚鱼籽、时新果子、肥鲊、肥羊、精肉等。 卢方眼见一桌佳肴,赞道:“这全鱼宴倒也别致,杨长老真是用心。” 杨景春道:“卢庄主,在下从外而来,也不知哪家食店好吃。这‘月笼纱’还是安长老推荐。”跟着又对安宇风道:“安长老,你得为我等初来东京之人介绍一下啊。” 安宇风笑了笑,立时说道:“东京食店甚众,各有特色。这‘月笼纱’经营全鱼宴甚是有名,如今又是冰雪初融,河中之鱼憋了一个冬季,此时出来觅食,最为活跃,此时吃鱼那才叫一个鲜美。” 韩彰夹起一鱼片:“看不出来,安长老还是一位食家。” 周令刚趁机取笑道:“安老弟啊,所有喜好就在这张嘴上。” “周长老,平常你取笑我就算了,今日可有这许多江湖好汉,我老安好吃的名声传到江湖中去,还不叫江湖好汉笑话。” “每个人都有各自嗜好,哪有什么好取笑的。”卢方顿了一顿,又说:“今日众位作了东家,改日得到我们陷空岛去,让我二弟用他所造的捕鱼船从海中捞得几尾鱼上来,这海鱼滋味可不是河中之鱼可比的。” 杨景春道:“韩二爷还会造船?不知这捕鱼船与其他捕鱼船有何区别。”他嘴上问着,心中却想还不是需渔民站在渔船上向河中撒网,怕是和普通小船没什么区别。 提起自己的制造,韩彰来了劲,放下箸儿就向众人介绍:“普通渔船为双层甲板,我做得捕渔船乃三层甲板。最下一层底部又有方洞,洞底装有铁笼,放置鱼饵,海中之鱼自然进笼。” 公孙贤惊道:“船底戳洞,岂不漏水?” 不光是他有此疑问,在场之人除“五鼠”外皆有这样的想法,有的甚至怀疑,船底戳洞还不沉,这不吹牛么。 听得此言,徐庆脸现得意之色,韩彰与蒋平相视一笑,却笑而不语。 “这正是我二弟所设计的巧妙之处。”卢方笑道:“第三层甲板四周都装有输水阀门,将进入底层的海水抽出,再用引水阀门排出船外,这样船体就不会有多余的海水进入,岂会漏水。” 众人听后,纷纷觉得惊奇。公孙贤则一脸佩服地看着韩彰,竖起右手拇指,赞道:“我等只知韩二爷善造火器,不想连船体设计也如此娴熟,真乃神人也。”一时之间大家对捕鱼船如何抽水、排水、如何捕鱼引起了热议。 一轮酒后,杨景春举起酒杯,对卢方道:“卢庄主,杨某还有个不情之请。” “喔,杨长老请说。” “听说卢庄主与八王爷相熟,杨某想请庄主做个引荐之人。” 卢方听得此言,不动声色,站在他身后的小厮却“啊”了一声。卢方回头嗔怪道:“小四儿,怎地如此没规矩。” 刹时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那小厮一张脸憋得通红,张了张嘴,憋了半天才道:“我……我刚才像看到了一只老鼠。” “船中潮湿、又多吃食,有一两只老鼠倒不奇怪。”安宇风将一双箸儿“啪”的一声拍在桌上:“但这‘月笼纱’好歹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食档,怎地如此不注意,在下去说叨说叨。”说着,起身下楼。 那小厮本想叫住他,但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没说。 白玉堂见他如此模样,放下酒杯,起身走到卢方身旁,对卢方道:“大哥,船中气闷,小弟出去吹吹风。” “快去快回,这还吃着呢。” “是。” 他应了一声,然后又朝杨景春三人抱了抱拳:“三位,少陪了。” 杨景春、公孙贤连忙抱拳回礼。周令刚正在吃鱼,也赶忙放下箸儿,手一摊,连说:“白五爷,请自便!请自便!” 白玉堂身子微微一躬,然后转身下楼,在走到楼梯口时,他悄悄对那小厮招了招手。那小厮心喜不已,见在座之人皆饮酒吃菜,便偷偷跟在白玉堂身后下楼。 杨景春待白玉堂走后,偏头瞅了瞅公孙贤,见公孙贤朝他点了点头,这才说:“卢庄主,实不相瞒,听说此番汴河漕运朝廷会放牌出来,丐帮想接此营生。当然,杨某也不会让卢庄主白白做那引荐之人,听说卢家船坊的船好,不管事情成与不成,从今日起丐拜所用之船全订卢家船坊的船,可好。” 卢方一听这话,心中禁不住一阵狂跳,忍不住瞅了瞅韩彰,见他也正望向自己,他眼中同样闪动着热切的心动之光。卢家船坞虽说享誉在外,但大多也只做附近州县生意,一年到头能销得大小船只二十到三十只。汴河漕运,一年所用之船又何止三十,再加上整个丐拜所用之船,这竟比过去一年所销还多。忍不住又想东京有惠民、金水、五丈、汴水四河,除金水河无漕运之利外,其余三河掌京师经济之命脉。特别是这汴河,全国最富庶的东南六路(淮南路,江南东、西路,荆湖南、北路,两浙路)的漕粮百货均由该渠运往京师,所谓“漕引江湖,利尽南海,半天下之财赋,并山泽之百货,悉由此路而进”。 “半天下之财赋”皆由我卢家船坊的船来运送,我当趁机打响“卢家船坊”的招牌才是。同时也好叫天下人知道,我卢家不仅只会打鱼。 他突然笑了起来,偏头对韩彰道:“二弟,助丐帮拿下汴河漕运,于我‘五鼠’而言,实在有利无害,为兄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说着,端起酒杯,站了起来,朝杨景春三人一敬:“杨长老、公孙舵主、周长老,你们说是吧!” “不错!不错” 杨景春三人见他答应也是欣喜不已,纷纷站起,正欲与他的酒杯相碰,不想一只箸儿却压在卢方的酒杯之上。 “大哥,且不忙喝这杯酒。” 杨景春见是韩彰,问道:“韩二爷,这是何意?” “杨长老,我大哥是个实诚人,但我韩彰却是个小人,我呢总喜欢把丑话说在前头。” 杨景春知他要提条件,反而心中一松:“韩二爷哪里小人了,明明是爽快人。有何话尽管直说。” “好。” 韩彰站了起来,双手支在桌上:“丐帮开帮立派已过百年,都是在陆地上讨饭吃,也是这两年才听说江北的乞丐也开始走起了水路。但所需船只不过十数艘,若是拿下汴河漕运这自然是好,但若是拿不下……” 他话音一顿,然后又盯着杨景春道:“杨长老莫要画个大饼给我五兄弟看,最后却吃不到。” 杨景春笑道:“原来韩二爷担心我丐帮无实力接此营生。” “不是担心,而是韩彰听说此番竟投之人皆是实力非凡之人,所以韩彰想我大哥不光光做那引荐之人。” 韩彰想得更远,此番汴河漕运放牌,实乃千载难逢之机,就算一年多销一百只船,获利也只是一百只船的利,哪里比得漕运所获得无限之利。而且一只船使用寿命长达数年,今年能保得一百只船的销量,那明年呢?后年呢?哪能年年保得!但若和这丐帮联手…… “韩二爷有何高见,直说好了。” “韩彰是想一家之力又哪比得上两家之力,若我‘五鼠’与丐帮合力拿下汴河漕运,”韩彰右手在众人面前用力一握,接着又说:“那么我们要船有船,要力要力,强强联手,哪里还有人是我们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