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森神父没有问,桃乐丝对他说过许多事情,包括病院现实的一些情况,当然,他料想桃乐丝隐瞒的更多。但是,无论是病院现实还是末日幻境,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观测角度的转换并没有改变末日真理,当末日平等地降临时,他作为一个末日真理的信徒,已经相当于被“神明”直接拥抱在怀中。无论在哪,无论自己的所知和事实有多大的出入,只要末日还存在,就无所谓这个过程中的其它变化无论有多少变化,都不过是末日的一个步骤罢了。
他只是静静站在一旁,从自己身边的事物中,去一遍遍地感受着末日真理的必然和浩大。无论桃乐丝和女巫怎么想,怎么挣扎,乃至于放弃挣扎,对他而言,都不过是对末日真理的衬托罢了。换句话来说,如果没有桃乐丝和女巫这些人,没有末日真理教和纳粹等存在造成的扭曲,没有在这些可见的运动中表现出来的恒定的末日结局,那么,他又如何去感受末日真理呢?
他只能从可见的运动中窥见真理之貌,这是哪怕他已经转变了生存形态,也无法改变的局限性。比起真理,自身越是改变,就越是可以感受到自身的渺小反过来说,正因为自己是渺小的,所以,真理才显得伟大,才值得让人去注视,去追逐。
“我不明白,我没有在你的信息中,看到那个所谓的病院现实中的敌人。”女巫说:“如果你给出的情报是完全的,那么,那或许不是和末日真理教,亦或者是和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那般拥有可观测的形体的东西,甚至于,很可能也无法在精神意识层面勾勒出一个整体的形状。那样的东西,根本就是无法战胜的,你们真的相信,在你们视为精神世界的这个世界里,能够定位它的位置,约束它的形状吗?”
“我们必须尝试一下。”桃乐丝这么回答到,“哪怕是变成如同你这样,如同席森神父这样,所谓无形无状的某种介质也好。我们必须观测到一个具体的东西,对它是什么拥有一个具体的印象,才能对它做点什么,不是吗?”
“所以,你认为那个江就是那东西的具现化?一种更加明确的载体?”女巫这么问到。
“没错,江就是病毒,至少也是病毒的一部分。它的出现不是偶然,病毒想要做点什么。”桃乐丝说,“虽然我们都不知道它打算做什么,但是,我们一定可以利用江去对它做点什么。”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但是,你们下了重注的高川看起来不太妙。”女巫说,“而且,看起来江也分成了许多种我明白了,你是想让所有的江重新聚集起来吗?”
“让江只有一个,让高川只有一个。这是为了确认对方,进而战胜对方而做的减法。”桃乐丝点点头,说:“江不是单独出现的,也不只一个人形,一种体现方式,正因为她太多了,所以,反而让人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反过来说,如果她是唯一的,那也意味着,那个唯一的她同时也是病毒唯一的体现。只要抓住这个唯一,我们就抓住了病毒,亦或者,是观测病毒的唯一基准点。”
“你们觉得高川可以做到这种事情?”女巫露出怀疑的表情,“我可看不出来。我承认,高川很强,但是”
“不是觉得,而是希望。高川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他的体内有江,所以,必须让他体内的江出来,才能让江成为唯一。而且,他和江之间的联系,比任何人都强如果要说有什么可以影响江,那大概就只有高川可以做到吧。”桃乐丝这么说到:“但是,我们也不会将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依靠高川和江的关系不过是最后的不得已的方法,在那之前,只要江成为唯一的东西,那我们就会尝试对其进行干涉和打击。”
“如果江就是病毒,我觉得你们这么做只是适得其反。就如同一个病人刻意让病毒增殖到足以观测到的程度在解决病毒之前,人很可能就已经病入膏盲,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性了。”女巫理解了桃乐丝和系色的做法,但在她看来,这就像是在找死一样。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如果你有好的想法,不妨说说,因为,这根本就不应该只是我、系色和高川的问题,而是我们所有人的问题,也包括你,女巫。”桃乐丝的说法很尖锐,但是,女巫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如果从病院现实的视角去观测所有事物,那么,在这个末日幻境的世界里,无论是人还是非人,都不过是病毒对病人的影响,以及病情病变的一种体现方式而已。
在这种居高临下的观测角度里,女巫自身也不过是那不断恶化的病情的一种体现。
沉默了半晌,女巫问到:“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需要你将高川的人格稳定下来。”桃乐丝十分肯定地说:“你有这样的能力,因为,你如今的存在,就是精神统合装置和人格保存装置共同作用的结果。你的复苏证明了精神统合装置和人格保存装置的结合有怎样的效果,如果我还留在伦敦中继器里,就根本不需要你去做这些事情。可是,现在只能拜托你了。只有你清楚该怎么做,也只有你拥有精神统合装置和人格保存装置我不知道那个近江会怎么做,我不能将希望放在她的想法上。”
“也就是说,你灰溜溜地逃出来,手头上除了让我复苏的东西,什么都没有了?”女巫的神态缓和下来。
“没错,我什么都没有了,除了这枚由近江完成的试作型芯片,什么都没能从伦敦中继器里带出来。”桃乐丝平静地承认到,“你,就是我最后的底牌。”
“你就不怕近江在精神统合装置和人格保存装置中动了手脚?”女巫问到,“现在,我开始觉得,近江也是江的一部分了。”
“不,近江是对江设下的陷阱,你觉得她是江的一部分,正好是对这个陷阱之成功的证明。”桃乐丝谈起近江,并没有因为近期内才刚刚吃下的大亏而感到愤怒,反而,她现在对早已经预定好的“近江陷阱”更加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