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赋予修行者力量,二者应是取舍。”
女子闻言轻蔑一笑,转题又问:“雨濯洗世间万物,你可懂雨之濯洗?”
祁易奚沉默,不知如何作答。
在远处无尽的黑暗中一只小小的身影跑来,停到他的面前,奶声奶气的喘着气说:“哥哥真笨,娘亲的剑意是这世间的风雨雷电,若是世间不存,风雨雷电不存,剑意自然不存。”
祁易奚闻言疑惑,蹲下身问小女孩:“何为世间不存?”
“人啊!没有人哪里来什么世间!”
祁易奚再次沉默,他实在不懂这些话什么意思。
“你为何而修行?或者说为何执剑。”女子转身不再面对他,小女孩也似小大人一般叹气转身。
“初始,是为了姨妈坐稳宫中的地位。”祁易奚想起了幼时的自己,母亲不断的灌输他努力变强,为整个家族走好路。
女子听到“姨妈”两字时轻颤一下,动作轻微,祁易奚并未察觉。
“后来从军,对修行也更多的是不甘心,还有就是,对这力量的向往和探索。”祁易奚微微停顿,他又想起了千玉姑娘问他的问题。
“你看,”女子抬臂张开手,四面八方的荧光飞来聚集在她的手心,荧光越聚越大,她合住手心,荧光又四散到原来的地方,“这力量完全掌握在人的手上。”
“我原先信奉神,我相信是神带来这世间最神奇最纯粹的力量。后来偶然发现,这力量是世间给予的,存在于万物。所以我弃神而去,但我仍然拥有这力量。”女子转过身柔和的看着他,褐色的眼眸中有一丝熟悉感。
“前辈的意思,是说这力量不应如往常修行一般,依附神力。”
“娘亲,这个哥哥是个傻子,你都说了与神无关了,他还是不明白。”小女孩也随着母亲转身看他,吐着舌头皱着眉做鬼脸。
女子闻言温柔一笑,牵起小女孩的手向深处的黑暗走去。祁易奚伸手挽留,奈何二人的身影已变得透明。
“为何执剑,有缘人,你该看的再远再宽些。”随着女子留下这句话空灵声音的消逝,祁易奚落入无边黑暗中。
……
“这个废物也差不多没气了,走吧。”大当家骄傲回头,与夏鸥离开。
“恐怕,想走也不容易了。”单膝跪地的祁易奚突然发声,低着头,似乎这句话不是他说的。
二人狐疑相视,随后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祁易奚。
祁易奚慢慢抬起了头,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方圆五里都被他身上刺眼的金光照亮。
他成功参镜而破,进入破岁之境!
金光散去,二人放下挡光的手。
“不可能!你怎么会破镜!”大当家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你破了境也没用!你也打过两个破岁之境的修行者!”
“那正好,”祁易奚提剑站起,冰冷的看着两人,“来试试我风雨雷电的剑意。”
刚刚还站在原地的祁易奚,微风吹过,残影消散。
二人紧张起来,他们摸不清祁易奚在哪个方位,只能先摆好防守的姿态。
突然一道惊雷从天而降将紧凑的二人劈开至几十米,等他们从地上爬起时,才看到那不是什么雷,是祁易奚的剑。
夏鸥见状直接闪现到大当家身边,她猜想剑是剑师的要害,毁了那把剑应该就没有大问题了。于是丢出两把刀快速的向剑劈过去,大当家随即给飞刀加上了烈火加持,刀剑相接,火花四溅。
祁易奚从远处出现,飞身拿起剑立于原地,回旋刀旋转着重新会到她的手上。
就在这时,祁易奚汇集元气于剑,向天空一指,空中乌云聚集,电闪雷鸣,大当家见状用所有法力幻出火球砸向他。惊险之时,他向冲他而来的火球挥剑一劈,蒸汽弥漫,看不见有人影存在。
“怎么一回事?他人呢?”大当家慌忙站起身,仔细看那蒸汽后的祁易奚是否挡住了他的全力一击。
夏鸥抿嘴闭口不言,她如今也摸不清这小子的路数。
正在二人疑惑却又想努力看清蒸汽后面的状况时,一道闪电从蒸汽后杀出,快且直的闪向夏鸥,大当家手疾眼快的挡在二当家身前。
这一剑,他替她受住了。
他扶着夏鸥的肩膀,瞳孔放大,一口鲜血喷满了夏鸥的半张脸,艰难的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这元气不同寻常,快走。”
夏鸥没有想到他会替她挡着一剑,她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惊异。
她立即反应过来,带着恨意的眼神射向祁易奚,随后一个幻影便不见了踪影。
大当家看到她离开随后松下一口气,微笑着瘫坐在地上。
“你活不了了,这一剑是震碎你的五脏六腑的。”祁易奚环出现在他的身后。
“她会替我报仇的,哈哈哈……”这人在自己的笑声中断了气。
祁易奚感到他的法力彻底不存在后,转身冲向王理,一探鼻息。
虽然气息很弱,现在送回百禾县救治应是来得及。
这时前面围剿的官兵终于到了这里,愣头青的小衙役见到祁易奚后,下跪行礼,回报:“报告将军!按将军的指示山贼已尽数围剿!但跑了两个大头,是这个山寨的大当家和二当家!属下办事不力,请将军责罚!”
“责罚稍后再说,先把他带回去医治,我稍后就回。”祁易奚将王理交给他们后,转身去王理刚刚离开的方向去寻找黎宴。
“将军刚刚是不是破镜了?怎么满身是血啊,还有那胳膊……”一旁的小兵议论。
“你还有心思管这个!赶紧把这位公子带回去医治!”愣头青的衙役呵斥小兵,虽然他也好奇,不过将军就算是受伤狼狈,他也觉着这位将军的洒脱和英气丝毫未减!他以后一定要去边境参军,成为扬威将军手下的一门虎将!
……
“陛下!为何不信臣妾!就是因为轲英吗!”
“初儿,你要听四哥哥的话,一定要活下去,你是人间最后的光亮……”
声音熟悉,直击心神,令人安心。
她的眼睛不受控制的闭上,努力想要睁开却十分难,一丝丝的清醒只靠脑海中这些话语刺激。王理将她放在草堆里,不知他们那边的状况如何。
太冷了,太冷了,她如今只想沉沉睡去,不再管任何有完没完的事。
“黎宴!你在哪!”焦急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她听出是祁易奚的声音,可是她却像是被人捏住嘴,困意让她也发不出声音。
祁易奚更大声的呼喊她的名字,但是似乎在向远离她的方向而去。
她更加费劲的张开嘴,却只是挤出蚊子般声音的几个字:“我在……”
祁易奚四散元气,弱弱的感知到有一处发出声音,他停了喊声,竖起耳朵仔细听音辩位。
黎宴知道自己的声音太小,祁易奚未必能听得到,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眯着眼看到自己的手边正好有一块处于上坡的石头,她艰难抬起手,困意宛如心魔般阻止这她的动作,她微微动着手指,一点一点的挪动手臂。终于碰到了那块石头,用尽她如今仅剩的力气,推动了石头,石头咕噜咕噜的滚下坡。
祁易奚听到动静,朝着声音地一步一步谨慎的移过去,毕竟还有个夏鸥逃走。
他凑近一看,那个虚弱的姑娘正倚靠在树边,眼睛闭着,喘着气。
“终于找到你了,”祁易奚绕到黎宴的前面,蹲下伸手探脉,“情况不妙,黎宴姑娘你再坚持一下。”说完伸出双手准备将黎宴打横抱起。
“我……不……行……”黎宴艰难吐字,她已经支撑到极限了,没有任何知觉了,困意已经彻底占据她了。
祁易奚站起身四处观察,确定无人后,开始结手印,用元气在四周布起结界。
“我来给姑娘输灵。”他将黎宴的身体转过来,盘腿坐在她的对面,将她披在身上的被子取下,有些尴尬的说:“多有得罪了,还请姑娘谅解。”
黎宴微微点头,示意她无所谓。这种状况下,她也只求生,注意繁文缛节又不能留她的命。
祁易奚拿起黎宴无力的双手,十指相扣,为她输送灵。
夜空中散在树林间月光与他元气的金光遥相呼应,山林如无人般静谧。
……
鹅毛大雪,黎宴站在正在被熊熊大火燃烧的宫殿前,突然她的身后有人抓住了她,她使劲也无法挣脱,她挣扎着看到一副陌生却熟悉的面孔,他束着玉冠,英眉如剑,披着大氅,眼神中有不舍,有无奈,还有冰冷。
这个男子抱着她,轻轻说了一句话,但是她像是被人堵住耳朵一样,只看见这人的嘴一张一合,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随后这人丝毫没有犹豫的将她扔到了烈火燃烧的宫殿中。
黎宴惊醒,睁开眼的一刹那,她的眼角一滴清泪顺着脸庞流下。
这个梦如此真实,真实的刺痛了她的心。她抬手捂住了心口,大口喘着气,想要平复自己的心情。
她近日的幻听与梦境太多了,莫非是那日黑衣人的幻术留下的后遗症?
这时有人打开了门,她转头看去,小九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
小九看到黎宴正侧头看着她,喜出望外,忘了手里的水盆,不由的松了手,随后水和盆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她惊喜的冲到床边,一把就紧紧的抱住还躺在床上动弹不了的黎宴,哭着喊:“宴子你终于醒了,要是没你我可怎么办啊……”
泪水浸湿了黎宴的领口和枕头,因为被胖乎乎的人抱到喘不过来气,只能边咳嗽边抚摸着小九的后背,断断续续的安慰她。
终于在这激动的场面结束后,小九开启了唠叨模式。
“宴子你知道吗,你回来的时候那个样子可担心死我了,对对对,还有那两个公子。”小九开始绘声绘色的表演,“是易奚哥哥抱着你回来的,你和一滩烂泥一样,脸色苍白还闭着眼,吓得我腿都软了,我还以为你断气了。”
小九又开始流泪,黎宴赶忙打岔问她,“那两个人怎么样了?”
“嗷对,还有太尉公子!他也是满脸都是伤,回来的时候也没知觉了,不过他回来比你们早,我就见到整个府里鸡飞狗跳的给他找大夫。”
“那,祁易奚呢?”黎宴担心的问,毕竟当时也是亏了这位救命恩人,她现在才能在这里和小九说着话。
“易奚哥哥啊,他抱着你回来的,流了好多汗,耳朵特别红呢!”小九又开始了绘声绘色表演。
黎宴无奈扶额,她确实不记得输灵后的事了,无奈的问:“他有没有受伤?”
“受伤了!那口子大的,小九好像都看见骨头了。唉,他也是浑身是血……”
“他伤哪了?”黎宴急忙打断小九的表演。
“右边的手臂。差不多有三天了,刚好我待会去看他的时候……”
“三天了!?我睡了三天了?”
“对啊,这三天小九一直在照顾你。不过你不用着急,易奚哥哥有来看过你一两次,看来他的伤好的很快啊……”小九开始自言自语。
“胖九啊,我渴还饿,你给我弄点好吃的吧。”黎宴摇了摇小九的手,小九从自言自语中醒过来,一拍脑门想起来喝水吃饭这等重要事,一溜烟的捡起地上的水盆出去找吃的。
黎宴叹气,这位青衣纨绔可是救了她两次了,次次都是性命攸关,这个恩情可怎么滴水相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