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二爷摇虎撑,说是为了确认老邓是人是鬼,其实凭二爷望人相面的本事儿,不出三眼就察知老邓的底细。
只不过,二爷“暗度陈仓”,用虎撑给老邓传信,让他帮咱们在洞口守着,说不准儿天仙子那老狐狸会断了咱们三股绳的后路。
我暗暗佩服,这小老头眼盲心不盲,凭着一只眼睛,也能隔山往外望十里。
“二爷你快上来吧!流沙冲过来了!”我呼喊着,地面还在震动,墓室的流沙涌了出来,一旦卷进去,那就沉尸沙海了。
二爷也不答话,深沉着老脸,干枯的老手紧捏着银针。
“老东西,我死也要拉你垫背!”天仙子双眼一紧,杀气横出,反手捏出一支银针。
只见黑暗中一抹银光一闪,二爷右手掌往前一伸,那支一针扎嗞溜一下,进二爷的手心,穿透出去,带出一片黑血。
“我根本没想活着出去!”二爷脸色一变,手掌使劲儿一握,连带着那支银针,把天仙子的手紧紧地攥住。
“二爷,你干啥?快上来啊!”我在上头看得心急如焚,流沙已经淹到了他们的腿脖子。
“邹占云,你?”天仙子显得有些错愕,但双手已经动弹不得,毕竟二爷钳制住他的同时,还用银针扎住了他手腕处的“小海穴”。
“我不能让你把五子镜的消息带出去。”二爷颤抖着老眸子,撂出左手,夺过天仙子手上得蜡烛。
那蜡烛是古法制成,即使空气中沙土弥漫也不会掐灭,二爷托着它移到了麻绳的下面。
“二爷,你要干啥?”我诧异地喊道。
“小七,从这一刻起你只管听,别使犟驴脾气,二爷有些话要交代,你好好记着!”二爷的语气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沉重,仿佛临终遗嘱一般。
我淹着眼珠子,混着那些沙土往下砸,烛火窜上麻绳,开始一点点往上爬,吞噬着二爷最后的生路。
“大定五子镜决计不能落入奸人之手,你出去之后,按着先前说的,去找一个叫张海楼的,他的本事儿不比二爷差,能护你周全。”二爷的口吻异常严厉。
“还有,你记住!”二爷忍着伤痛,正色道:“鬼门十三针的禁忌你已知晓,非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往阴门坎探第十三手!”
此刻,火苗就像只虫子一样,爬上麻绳,吞噬变大,化成一条火蛇不断缠绕,地上的流沙滚海浪似的,淹到了二爷的胸口。
“至于你的阴鸷眼。”二爷叹了口气儿:“你以后可得改改脾气,别一股脑地倔,那个女鬼既然和你阴阳同体,应该能帮你控制住,但倘若女鬼真的流泪,那阴阳同体也就随之化解了,最后还得靠你自己。”
二爷晃晃脑袋,叹了口气儿:“二爷要交代的就这么多了。往后可不能再这么没出息,男儿有泪不轻弹,你也是时候长大了。”
我已经泣不成声了,看着沙土一点一点地淹没,火苗一点一点地吞噬最后的救命绳,这个小老头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睛。
“小七,能喊二爷一声师傅吗?”二爷语气沉重。
我怔住了,二爷传我本事,教我做人,何止是我师傅那么简单。
风沙越来越大,甬道口突然奔溃,冲出翻滚的流沙,漩涡似的卷向了二爷,二爷平静地把烛火向上一抛,静候着死亡的到来。
那天仙子面目狰狞,心有不甘地咆哮着,半截身子已经入了土。
“师傅!”我的嗓子像撕裂一样吼着,不知道这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师傅,叫得会不会太迟,。
烛火抛到了半空中,不断旋转着,转出的火光扫着周围的一切,恍惚中,我看到了二爷那张沧桑的老脸,老眸子淹出水珠子,嘴里却莫名地敛着一抹笑意。
我被老邓拉开,洞口完全被沙土填平了,麻绳冒着黑烟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我的脑子还回荡着二爷的那些话,这小老头本事儿那么大,我不相信他就这么死了,于是我疯了似的用手去扒那些沙子。
“小子,你疯了吗?”老邓一把抓住我:“你瞅瞅,手都流血了!”
“我要救二爷!”
“别傻了!”他吼道:“你要是心疼你二爷,就该记住他的嘱托,你知道他为啥让你喊一声师傅吗?”
我呆愣地望着他,老邓拉下老脸,语重心长地说道:“那是因为他相信你能传承他的衣钵,邹先生是条汉子,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为了保你周全,宁可长眠古墓,他可是把一切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我望着手上的虎撑和五子镜,镜子里的那个小丑真可笑,除了犟驴脾气惹祸,不断地哭泣,啥事儿也干不了。
听了老邓的劝,我赶紧抹了那些没出息的眼泪,林初七,你可不能再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