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生了双好看的杏眼,大大圆圆的,像是慵懒的猫儿般,她先是看了楼逆一眼,视线又落回凤酌身上,继续道,“哟,今日可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素日不通文墨的凤三姑娘也要上女学了,这知道的,定以为你又在作什么妖风,不晓得的,还当日后咱们凤家又要出一个既寻玉能干,又才华横溢的妙姐儿来着。”
凤酌冷笑一声,这女子她也晓得,凤家二姑娘凤鸾,凤小九的亲姊,二长老的嫡出孙女。从前她不去上女学,又喜外出寻玉,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次,然每次见面她都没好话,一张嘴跟淬了毒似得。
若是常人,只得退避三舍避其锋芒,可遇上凤酌,她可懒得跟她废唇舌,闹心了直接出手打一场,毕竟当初凤家姑娘争排行的时候,从头至尾她都压了凤鸾一头,如若不是二长老中间使了手段,这“二姑娘”的名头哪里轮得到凤鸾。
是以,她半点都不在意,踏上木墩,边上马车边对里面的凤鸾道,“只有废物才逞口舌之利。”
“你”凤鸾咬牙切齿,杏眼喷火,恨不得扑上来撕烂凤酌。
“够了!”这当,另一叮咚若淙淙琴音的嗓音响起,沁人心脾,仿佛再大的火气都能浇没了,“凡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务清贞,清则身洁,贞则身荣。”
凤酌进到马车,随意捡了空地坐下,凤鸾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的回道,“省的了,大姐。”
女子点点头,她伸手执起小案几上的白瓷小盏,青葱玉手,粉透指甲,映着清亮茶汤,一派赏心悦目,广袖一拂,遮掩半面的浅藏辄止,那动作行云流水,优雅高贵,端的让人莫名自惭形秽。
凤酌虚眯眼,眼前的女子名凤宓,今年十六,真真凤家最尊贵的嫡出大姑娘,也是少家主凤修玉一母同胞的妹妹,此人素来都是冰清玉洁的仙女气度,不曾学寻玉,也不曾习玉雕,可听闻,但凡经过她眼的玉石,她便晓得雕成何模样是为最完美。
要凤酌来说,此女若是男儿身,比凤修玉不知要强多少倍,纵是如此整个凤家也没人敢小看她。
刚才她看似教训了两人,可凤酌明白,她呵斥的只有凤鸾一人而已,从她踏进马车,就未曾得过凤宓的半个眼神,在她眼里,凤酌这样的凤家人,形同蝼蚁,不堪入眼。
凤酌早便明白这道理,她半点都不放心上,总归日后她只是想脱离凤家,和真正的凤家人有何干系?有闲心,她不若花在楼逆身上来的划算。
安城女学,实则是安城凤、云、杨三大家族共同筹建,为的便是让族中姑娘都多学一点本事,即便天赋不佳,日后也可做联姻之用。
三大家族,凤家擅寻玉,云家玉雕见长,杨家则有最多最齐全的马车行,盘根错节,一百多年下来,三家多少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是以如今的安城才日渐繁华。
到了地儿,早有其他两大家族的姑娘从自家马车下来,三三两两的往学堂里面去。
凤酌一下马车,认出她的姑娘皆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不远处,楼逆站在角落里,面色有冷地盯着随后下来的凤鸾,看了好半天,似乎在记着什么,待确定自己不会认不出这人后,才扬起浅笑朝凤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