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长卿转头看了一眼那个面容娇俏的黑衣女子。 对方也是一个一等一的美人,眉目如画的,如江南美人,眼睛象闪着光,看上去就很是活泼。 “花长卿……”收回了视线,看向那个男子。 “原来是长卿哥哥!”叶衡见人不搭理,立刻又甜又腻的叫道。还不动声色的将屁股移了移,往花长卿的身边凑。 “……叶姑娘。” “长卿哥哥叫我衡儿就好……”叶衡低眉又作娇羞状,“我们也算有缘,不窃不相识。不知长卿哥哥家中有没有娶妻,衡儿年十六,尚未……” 花长卿:“……” “阿衡!”叶秋又瞪了叶衡一眼:“小妹刁钻,让长卿公子见笑了!”这句话说来,要不是夜半三更,两人又穿着夜行服,旁人见了恐怕还以为是两人是相知相交的好友。 “……” 又等了半天,没等来回应。 对方好像过了好半响才像反应回来,有了动作。转头看了他们兄妹俩一眼,然后伸出手,又拿起茶壶和杯子:“……夜晚只有凉茶,招待不周,见谅。” “……呵呵。”叶秋不知道怎么反应,只有假笑。 还招待不周…… 他觉得他们兄妹二人也算行事太那啥了,想不到这人也是整个人怪怪的,遇到这种上门的贼不将他们打将出去也就算了,来招待不周? 叶衡坐下,撑起下巴:“长卿哥哥要是觉得招待不周,那改日请衡儿吃一顿好不好,也算招待有佳了。” 叶秋扶额,他妹子真会顺竿子往上爬,也不管自家人来的情况,也不管人家说的门面客套话。 花长卿没去管她,面向叶秋:“你们还准备要我的银子吗?” 叶秋:“呃……长卿公子说笑了。”当然是不要啊,这个时候谁还会说要啊!!! 喝茶,一口饮尽。 杯子放下后,花长卿几乎是机械般的又伸出了手,给其添茶,自己面前的那一杯却没有喝。 叶秋见此嘴角抽了抽。 此人……真是无与伦比的……怪啊! 旁边的叶衡见到花长卿添茶,立即将自己手中的这杯喝下,然后将杯子推出去,然后眼睛亮闪闪的盯着花长卿。 花长卿低眉看了她的杯中一眼,便也帮她续了一杯:“那你们为何还在这里坐着?” 叶秋:“……呃。”不追究再聊两句了?“长卿公子高义,嗯……既然不再追究,那我等……就,就告辞了?” 对方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那我二人就走了哈,就不打扰了!”然后看向叶衡。 小姑娘也站起了身来。 叶秋一步三回头的走到窗子旁边,心中仍有些不确定,证件,那位坐在桌旁的公子确实没什么反应,只是空洞的看着某一处,叶秋才打开窗户,身体一越,消失于房间。 带两人走后,花长卿慢慢走到窗旁,看向天上的圆月,她依旧还能从耳旁听到声音: “真是个怪人……”男子的自喃。 “啊~这位小郎君实在是长得太好看了~不知他家住哪里,心中可有中意的之人。” “叶蘅!你够了,丢脸丢到外面来了……” “什么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常听爹爹说那位也经常夸奖顾太傅的容貌,每每见他都要打趣人家是不是抺粉了,上行下效嘛。”然后便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那位是那位,你是你,这种你也敢比。在再说那位只是夸奖,你简直就是……整个人都快贴到人家身体上去了!好色你也要看时候啊!” 皇都楚阳城之人、顾太傅…… 原来两人不是普通丢了钱财的商人。 等到彻底听不见声音之后,花长卿眼帘一垂,伸出手关上了窗户,重新走回来桌旁,然后盯着那杯从未动过的凉茶。 …… 忽而,她伸出手,端起凉茶送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几秒静谧过后…… 啪的一声! 茶杯被摔得四分五裂。 看也不看地上的茶杯碎屑,花长卿面色如常得走进烛火旁,轻轻的吹了一口气,灭了灯火。 屋中一下子又重新恢复黑暗。 身影走回床边,脱下了衣物,又重新倒下。 第二日,一身黑服的花长卿无视掉客栈里面看着她一脸恐惧的小二,走出客栈大门。 昨晚,那两个人过来的时候,就将整个客栈的人都迷倒了,包括正准备对她下手的那几个,直接倒在她的房间门口。 花长卿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趁还在阴影处时,将随身带着的黑色油纸伞缓缓地打开。 她暂时只买了两套换洗的衣裳。 都是黑色,不易染脏。 今日穿的衣服里衣与外衣俱是墨黑色,衣上什么装饰也没有,窄袖,长衣。黑色的长发用发带绑成寻常男子的发式,再加上撑了一把黑色的油纸伞。 阴影将脸遮住,还就真成了从头黑到脚。 只是阴影下,越加白皙的皮肤与黑色形成对比,额前有一缕没有梳上去的发丝,勾人的眉眼也因为冷淡的神情而显的冰冷。 走出门去,风一吹,墨色的青丝与发带一起飞舞,不急不缓的行走着。虽然是撑着伞,却没有半分女儿家的姿态的感觉,也没有男子撑伞而觉得矫情。反而看上去让人觉得格外的惊艳。 一路上惹得街上的大娘夫人小丫头们不由偏头将目光频频放上去。 花长卿撑着伞径直的往昨日的那个中心地带人牙子卖人的地方走去。 越走近,她越能感觉到他们每一个人心中的怨气和不满,越走近,怨气越浓。 “十两银子!” “这小子身无二两肉,一幅病唠鬼的样子,让他多做点儿事都怕他去了,值得了十两银子吗?” “那能呢,不过是给饿的,给两个大白馒头就喂回来了!” “你瞧瞧他这一身伤,我还要花钱给他请大夫,这医药费什么的,还要养一段时间,亏了亏了!” “不用,这小子的身体好着呢!不用养,随便擦点儿药就行了,花不了几文银!又听话……”几句话之后,便决定了这个少年的命运。 花长卿走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面前,她是一直就在人堆之中,埋着脑袋。 即使身边有人来了也没让她有半点反应。 花长卿愣愣的盯着她看,看着她身上散发着的浓浓的不甘,浓浓的愤恨……还有几乎能将人淹没的绝望和麻木…… “公子?”旁边有人看到招呼,是个五十岁左右年纪的汉子,满脸的麻子,嘴上挂着笑。 她又将视线放到跪在地上的身影身上,浑身上下的鞭伤,都已结了一层疤,淡红色的衣裳已经看不到原来的模样,四肢无力的垂在地上,用一根绳子绑着,清秀的脸上肿了大半,神情茫然,目光麻木。 花长卿看着她,另一只垂直的手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嘴上却仍然平静的开口,“她多少钱?” 声音一出,那十几岁的小姑娘麻木的脸上一愣,接着不可置信的抬起脑袋,脸上露出怀疑的表情,但又不免有一丝希翼,眼睛睁的大大的,没人给她反应过后,接着脸上才露出一丝失望,黯淡了下来。 接着埋下头,怨气更浓…… 期间,花长卿一直盯着她看,看着她的反应。 没有反应…… 她没有认出她来,她的眼睛——她的瞳孔,是散开的。 她看不见。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二十两!”然后开始极力的推销,“公子,这价钱可不亏啊,她这样的姿色要不是因为眼睛,我们当家的都准备转手把她卖到……”说到这里便不说了,露出了一个恶心的眼神,嘿嘿的笑了起来,“那种地方的。” 正笑得欢,却不知为何这位公子一眼望过来,说话的汉子被对方的目光看的嘴角的笑容一滞,不知怎么的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花长卿问:“她的眼睛……怎么了?” “嘿嘿……您没看出来呀,她的眼睛是瞎的!要不然怎么会只卖二十两呢,瞧瞧这细皮嫩肉,惹人怜的……” 花长卿打断他的话:“她的手脚又是怎么回事?” “手脚没什么呀……”旁边介绍的这汉子莫名地打了一个冷颤,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位公子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冰冷,但仔细一听,又没什么区别,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他不由悄悄的看了看这位公子的脸色,又没什么,他有些犹豫继续道:“可能是没什么力气吧,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她被带到我们这儿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可以正常行走的!”是可以正常行走,但却不能长时间行走。 汉子话语小心翼翼了许多。而且字里行间隐隐的透露,手脚确实有问题,但不关他们的事。 花长卿大概的知道了。 她的丫鬟,这个陪她长大陪她一起出嫁的人,大概是被那个人弄瞎了眼睛,又断了手脚,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一个废人。 可笑哪怕已经是这么一个废人,还是要被当成死物一样被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