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夜半三分时…… 花长卿闭着眼睛,静靠在车沿边上。 那股焦虑不安,言语难明的感觉,逐渐越加清晰的在心头浮现。 喉咙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看着马车内熟睡的小小一团,花长卿忍不住再次动了一下喉咙。心头像是被什么烧着一样,血液骨髓像是被千万只虫子爬行,太难受了,太难受了…… 又开始了,就是这种感觉,那天就是这种感觉。 一股如同掐住了喉咙一般的深深恐惧蔓延开来,还有抑制不住的渴望和兴奋。 花长卿脑袋动了动,忍不住慢慢的移到了沉睡的简玉的旁边,盯着那张露在外面的小脸,盯着露了一半的脖子……颤抖的伸出手,用尽力气才没有往移小小的那一团那里移。 还没有到那天那样不可控制的程度。 咔嚓一声轻微的细响。 外面己是一片黑暗,只能看到山间一片依稀的朦胧青色,和外面的一团小小的忽燃忽灭的火光。窗边偶尔有冷风静悄悄的吹进来,掀的车帘飘飘荡荡,也传来远方森林深处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打开了笼子,纤细白皙的手伸入了笼子,手指一抓,便抓住了一只雪白毛茸茸的兔子。 被抓入手中的兔子仿佛预料到了什么危险一样,拼命的挣扎,小短腿儿不停的蹦,口中疯狂吱吱的叫着,可是却被那只异常白皙的手牢牢的抓住在手中。 将额前的头发撩到后面,然后慢慢的,慢慢的送到嘴边。 没过多久,小兔子便不再挣扎,四肢无力的垂下。 粘腻的液体顺喉而下,不是那么的美味,甚至还有些腥涩,与人血的味道完全天差地别,让人难以忍受。 真的好想好想,喝人的血。 几乎拼命的将小兔子的血喝了个干净,才让人好受了一些。 将距离拉开,手心中只剩下一只干瘪的兔子,皮毛凹陷,不再白净,沾染着一层层的红色,安安静静的躺着,动也不动。 愣愣的盯着兔子尸体,花长卿的目光有些空洞,半响,又勾起唇角笑了笑。 可是一只兔子还是不能让人完全平静下来,花长卿又伸出手去,深入笼子,又抓出一只来,送入嘴边。 咕咚咕咚……的声音异常的清晰。 原来动物的血也是可以的。 又是一阵风吹来,若隐若现的光影斑斓,车轮旁边的一株凤尾草轻轻摇曳。 马车内传来了细微的吱呀声。 , 黑暗之中,简玉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一对看不清颜色的瞳孔的直直的看向她,目光混沌不清。 此时花长卿手中还捧着鲜血淋漓的兔子,然后,愣愣的抬头。 简玉的目光移了移,看了看花长卿,看了看她手中的兔子,最后又将视线移回了她身上,才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了,长卿……姐姐,你是因为这样才不吃东西吗?”声音依旧很好听,干净清澈,带着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参杂的干净。 “……”花长卿没有说话。 脑袋有些混沌,她不知道她此刻盯着小东西的目光像野兽盯住猎物一样。 安静良久。 简玉脚步动了动,却是朝花长卿走了过来,将马车木板踩得轻轻作响,“姐姐,你不要怕……”嘴角微微的咧开,竟是笑了笑。他走到花长卿的面前来,然后蹲下,仰望的抬头看着她,清脆如珠玉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吐出,“我会替你保密的,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小简玉轻轻地说,像作出一个承诺一样。 花长卿缓缓的松开了手中被捏得不成样的兔子,目光混沌不清的看着面前的小东西。 然后……放下兔子尸体,掏出一面镜子,然后借着窗后面微弱的火光神情恍惚的打量着镜子中自己的样子。 果然,瞳孔变成了一片血红,嘴边也是一片猩红。 妖异又吓人。 从简玉那个角度,也看得到她的样子的。 简玉却像看不到这种可怕的样子一般,见她良久没有说话,有些不安,甚至轻轻地抬起了手,手指触到她的指尖,然后轻轻拉住,握紧。“姐姐,我不怕,你也不怕……” 花长卿的脑袋低了低,将视线放到自己的手上,那上面还沾着不少兔子的血迹,却被那只小手握住一个指头。 她皱了皱眉,不说话,简玉就保持着这样的动作,小小的一只蹲在她的面前,在黑暗中沉默不语。 外面原本清浅的风变得比之前大了,吹得四面八方不停的传出声响,刮在马车上,窗帘和门帘都被吹得飞起。小车夫靠在马车门边一角,睡得香甜。 外面守夜的孙良打了一个盹儿,又被惊醒。 最后大风越刮越凶,都打得马车发出啪啪的声音。 简玉身子动了动,似乎有些害怕这种声响,将花长卿带着血的手指头抓得更紧了些,但依旧凝视着面前的人,看上去有些倔强,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动了一下,似乎是在让自己不要害怕。 明明花长卿的这个样子都不怕,却怕外面这样的风声。 十天,整整十天。 距离上次像怪物一样喝了血隔了整整的十天。 样子却莫名的全然不同了。 …… 第二天清早,天还没亮的时候,花长卿就下了马车,将那两只放干了血的兔子给烤了,烤好之后就将插着烤兔的木棍的另一头插在了火堆的旁边一点位置。 然后在太阳彻底出来之前,又回了马车。 途中无一人察觉。 太阳冒出头,天色微微亮了之后,外面传来一声惊呼。 是清早起来透气的叶蘅。 她看着火堆旁边插着的两只烤得外焦里嫩的兔子,嘴张了半天才发出声音来,“免子……兔子?!长卿姐姐,你,你还真的把它给烤了呀!”就差一句,兔兔这么可爱,你为什么要烤了兔兔? 孙良和陈金看着那两只兔子无言也看了良久。 他们两个实在是搞不清楚,也实在很想问,为什么大清早的会出现两只烤兔子,就算给大家打牙祭的,但早上吃这玩意难道不油腻吗? 最后兔子还是被吃了个干净,祭了所有人的五脏庙,包括花长卿。 毕竟喝了血…… 继续启程,上路。 ……途中路过城镇时,继续添加兔子。 然后花长卿也发现,兔子的血不比人血,只管三天。意思就是说每过三天,她就要进血一次。 叶蘅每每见到花长卿路过城镇买兔子,已经见怪不怪,只能为她的古怪模式上再添上一笔。 水儿在这途中手脚也好的差不多了,也变得越来越沉默。 …… 半个月多后,马车到达楚阳城。 马车行驶过护城河,又慢慢屈驶进入辉煌高大的城门。 如今已是五月的尾巴,算是楚阳城天气最为反常的时候,时而连连微雨,时而阳光明媚或是烈日当头。 不过今日的楚阳城却因刚下了几日的雨,才冒出太阳来,空气还算清爽,是让人感觉到舒适的天气。 楚阳城贵为皇成,自然是最为繁荣热闹的。 进了城门,宽阔的大街足以并驶六辆车马。 路上车马人并行,茶楼书生谈笑,从北方吹来的风,夹带着专属于这里的繁荣。 风中还混合着各种花的香味。 天空是湛蓝的,大街左右并立着杨柳青槐,也己全被绿意覆盖。 马车往内慢慢的行驶。 掀开马车的车帘,还能看到大街的一些狭道深处——妓院和花楼。 路上各种各样的行人都有,普通百姓、商人、穿着特定制服的官吏,甚至还有一些僧侣和明显的异国人。 一切的一切都显得格外的喧嚣、混沌…… 要到了之后,叶蘅在从水儿那里确定没有来过这里之后,死乞白赖的拉着水儿上了花长卿的马车,一进城门便开始自发的介绍。 见了和尚也介绍,说是老皇爷信佛,所以楚阳城有各种僧人。当今天子雄才伟略,十四岁登基,亲自下战场在马背上以武定国,在朝堂之上又以德治国,唯才而用,短短十三年便以雷霆手段将曾经被欺负的不行,早己显了落败颓势的国家硬是又给重新拉了上来,大行新政。 即便周边战乱不断,这里却不减繁荣,呈现着一种十分矛盾又和谐的景象,甚至还有许多遥远的异国之人来此。 叶蘅介绍完了之后问:“长卿姐姐,你在这楚阳城有没有住处啊?” “没有,我打算买一处小宅院。”花长卿摸了摸放在旁边的黑色油纸伞,准备随时下车。 她不知道那个人现在有多大的背景,有多大的能力,能灭她满族。她想,她在这个地方可能呆的时间会很长。 这个时候的房价还是很低的。 毕竟是世家,在家中时也曾与母亲学习掌家,所以知道,即便是在皇城,买下一个好一点的住处也花不了多少银钱。 她身上还有五百多两银子和嫁衣上面的一团金丝。 简玉坐在马车窗户的旁边,很少看向外面,依旧沉稳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