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职奉了王爷的命令,到广东去叩见平南王爷。”封翔犹豫着回答,心里则飞快盘算如何应付孔四贞接下来的追问。但孔四贞根本就不给封翔机会考虑,马上追问道:“吴三桂派你去求见尚可喜干什么?”
“这个,说来话就长了。”事情到了这步,封翔只能一边拖延时间一边想办法编造理由,稍一盘算后,封翔向自己被扒去放在一旁的上衣努努嘴,说道:“四格格,卑职在那件衣服里有一本书,请你先拿出来。”
孔四贞向旁边的随从使个眼色,一个随从立即上去拿起封翔的上衣,从里面翻出了刘玄初传过封翔的那本茂遐策问集,双手捧到孔四贞面前。封翔解释道:“四格格,这本茂遐策问集,是平西王爷身边的第一谋士刘玄初刘老先生送给我的,茂遐二字,也就是刘老先生的自号,这本书也是他的亲笔所作。”
孔四贞稍一回忆,点头说道:“不错,刘玄初是有这么一个字号,不过刘玄初那个老东西为什么要把这本书给你?”
“因为刘玄初先生的心思和卑职一样,也是希望王爷自请撤藩。”事情到了这步,封翔也不得不往自己那个铁杆反清师傅的脑袋上乱扣屎盆子了,振振有辞的说道:“实际上这次王爷派卑职去广东拜见平南王爷,实际上也是刘老先生的主意。因为刘老先生虽然希望王爷自请撤藩,消弭朝廷对王爷的疑心同时为王爷留下千古忠名,但天下藩王不只王爷一个,王爷即便采纳刘老先生和卑职的建议自请撤藩,也得顾忌到平南王爷和靖南王爷的感受是不是?总不能王爷自己一个人主动请求上表撤藩,当了朝廷的千古忠臣,给其他两位王爷留下千古骂名吧?”
“吴三桂真有这么好心?”孔四贞有些惊喜,心说吴三桂那个老东西如果真能自请撤藩,老老实实交出兵权印把子,主子们倒是可以省不少的心了,我们大清天朝,也就可以一统江山万万年了。
“四格格,卑职斗胆说句冒犯的话,你是不是太不相信王爷了?”封翔小心翼翼的说道:“王爷如果真有异心,那么顺治十七年,王爷为什么要遵从朝廷的旨意裁军一半?康熙四年,为什么又主动请求裁军两成,为朝廷减轻负担?王爷和卑职对朝廷的忠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鉴,为什么就不能主动提出撤藩?”
短短五年时间里,吴三桂两次裁去了超过七成的军队,这确实是事实,同时也是吴三桂害怕满清朝廷猜忌自己而主动让步的铁证,这一点孔四贞和孔四贞的主子们也心知肚明,所以封翔现在道来,倒也让孔四贞有些相信。低头盘算了片刻之后,孔四贞微微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不错,从吴三桂主动请求裁军这点来看,如果真有人力劝吴三桂主动请求撤藩,吴三桂是有可能接受这个建议。”
“是啊。”封翔乘机说道:“四格格明鉴,卑职不敢说半句假话,刘玄初老先生亲口告诉卑职,王爷听了他和卑职的建议之后,确实已经动心了,有些想要主动上表请求撤藩,回辽东老家养老。但很可惜的是,王爷又得顾忌平南王和靖南王两位王爷的感受,怕主动上表后成了出头鸟,得罪了那两位王爷。所以呢,颇为赏识卑职的刘玄初老先生就又给王爷出了一个主意,让卑职借着进京面圣的机会,顺便到广东去求见平南王爷,试探一下平南王爷对主动上表请求撤藩的态度。”
“四格格你一定要问了,王爷放着那么多文臣武将不用,为什么要派卑职这么一个七品芝麻官去当这个使者,试探平南王爷的态度?”封翔滔滔不绝的说道:“其实卑职也这么问过刘玄初先生,结果刘玄初先生笑着反问卑职,王爷手下的文臣武将中,有几个会真心诚意的支持王爷主动请求朝廷撤藩?除了卑职这个对朝廷和王爷都忠心耿耿的七品芝麻官,又有几个会全力去劝说平南王爷和平西王爷联名上表,主动请求朝廷撤藩?”
“不错。”孔四贞终于相信了一些封翔的话,心中暗道:“这个卢胖子说得对,吴三桂两次裁军,又把大儿子吴应熊放在北京做人质,还亲手绞死了蛮子皇帝永历,从这些方面来看,吴三桂是有可能接受主动请求撤藩的建议。但是就算吴三桂同意,吴三桂手下那帮人,比如吴应麒、夏国相和马宝这些人,也肯定不会支持吴三桂的这个决定。毕竟,他们的荣华富贵都是依附在吴三桂的身上,吴三桂如果主动请求撤藩没有了权势,他们还怎么享受荣华富贵、金钱俊男?”
“好,这个臭婊子有些相信了。”封翔察言观色,发现孔四贞动摇不由心中暗喜,赶紧趁热打铁说道:“四格格,现在你该知道刘玄初先生为什么要把这本书送给卑职,又为什么要派王爷绕道去广东了吧?因为王爷麾下那么多人,只有卑职这个大清忠臣公开表示支持王爷自请撤藩,和刘玄初先生的心思一样,刘玄初先生为了让王爷采纳我们的建议,留下一个千古忠名,除了派卑职去广东,还能派谁?”
“这倒也是,这个卢胖子如果真能成功劝说了尚可喜和吴三桂联名上表请求撤藩,那么受损的只会是吴三桂手下那帮心腹亲信,这个卢胖子却可以为朝廷立下大功,成为朝廷的功臣。”孔四贞终于相信了封翔的话,同时心中暗喜,自己如果能够利用这个卢胖子说服吴三桂和尚可喜同时上表请求撤藩,那么自己可就真的是为主子们立下大功了。
“这么说来,卢大人,奴家这次可是和你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盘算了许久后,孔四贞俏脸上再次露出千娇百媚的笑容,吃吃笑道:“不过卢大人,奴家还有一件事十分奇怪,既然你是为了朝廷和平西王爷着想,想要劝说平西王爷和平南王爷主动请求撤藩,那么奴家派广西军队秘密监视于你的时候,你为什么要金蝉脱壳摆脱奴家的追兵?还有刚才被奴家生擒之后,你明明都已经猜出了奴家的身份,为什么不直接把这件事禀报给奴家?非要动刑才肯交代?”
“难道说,卢大人你是心虚了?”娇笑着,孔四贞的笑容再次狰狞起来,盯着封翔的双眼一字一句说道:“或者说,卢大人你的话没一句是真的,只是奴家的刀子架在脖子上,所以才编出这些话来骗奴家?”
“冤枉!冤枉啊,卑职冤枉啊!四格格你冤死卑职了!”封翔一边心中大骂着孔四贞阴险狡猾,一边飞快盘算,连叫了四声冤枉之后,封翔已然找到借口,赶紧解释道:“四格格,你是什么人?定南王孔王爷唯一的千金,孔王爷定藩唯一的继承人,卑职怎么知道四格格你支不支持平西王爷主动请求撤藩?万一四格格你也舍不得撤藩放弃广西,那卑职还有命在么?”
“咦,我怎么把我自己的立场给忘了?”孔四贞仔细一想忍不住哑然失笑,自己是对朝廷忠心耿耿,来广西也是为了监视吴三桂和尚可喜这帮人,想方设法替主子们削除三藩可自己这些政治立场和政治目的,平时里一直隐藏得很好,除了极少数心腹党羽之外几乎没人知道,也难怪这个卢一峰会对自己怕成这样了。毕竟,劝说吴三桂和尚可喜主动请求撤藩,是一个同时得罪云贵、广西、广东和福建四藩的事,一个弄不好就得暴死街头。
“好吧,卢大人,你的答案奴家很满意。”孔四贞再次娇笑起来,回头吩咐道:“把卢大人放下来,给他上药,沐浴更衣后带来见我。”说罢,孔四贞又回头向封翔抛了一个千娇百媚的挑逗眼神,吃吃娇笑着扬长而去。
当然了,几年之后,孔四贞少不得为自己的这个决定悔绿了宫房,还有孔四贞的某个相好,更是一耳光接一耳光抽在孔四贞脸上,一边抽一边骂,“婊子!臭婊子!那时候你这个臭婊子如果一刀杀了卢一峰这个大祸害,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孔四贞则跪趴在那相好的脚下嚎啕大哭,“皇上,奴家不是故意的,奴家当时真的不知道他是这样的祸害啊!否则的话,奴家一定会把那个祸害千刀万剐,给主子出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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