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花搦柳。知道东君留意久。惨绿愁红。憔悴都因一夜风。轻狂蝴蝶。拟欲扶持心又怯。要免离披。不告东君更告谁。”
临别之际,她依偎在我怀中软语呢喃,如泣如诉。那花带雨的容颜,端的楚楚可怜。
一别经年,佳人已然芳踪杳然,却依然栖息在记忆深处,蝶舞蹁跹,一刻也不曾稍离。
我周旋于那些钟鸣鼎食之家,每每在席间听众人提及某个女子,他们谈论着她的美貌,她的风韵,她的才情。久而久之,便暗暗记下了那个美丽的名字,唤做零红蝶。也是鬼使神差,竟应了几个世家子弟的邀约。
那一夜,轻纱漫漫,烛光摇曳,红蝶倚坐其中,玉手纤纤,拨弄着手中的琵琶。当真是人面桃花,那一袭绿赏,更将她衬的明艳不可方物。眼波流转之间的风旖n,足以让世间男子,心醉魂迷。一曲奏罢,众人轰然叫好,红蝶只是盈盈起身答礼,一派落落大方。高傲矜持,犹盛金枝玉叶。由衷感叹,京城第一名妓,果然非同凡响。
“我以为将军是习武之人,没想到将军说话斯文客气,让小女子很不习惯呢。”红蝶莲步轻移,在我身旁站定,递上一杯酒,来莞尔的模样透着一丝戏谑,纯真一如邻家女孩。我心念一动,就着她的手喝下,顺势将她揽入怀中
我素来更不喜风花雪月,军中虽有红帐,也极少涉入。却宿命一般,眷恋着红蝶。喜欢她为我曼声而歌,喜欢她为我翩翩起舞,喜欢床第之间,红蝶为我展现的媚态甚至,无法容忍与其他人,分享这一切。英雄终于难过美人关,此等风韵事,自然渐渐在坊间流传开来,然后终于,传入义父耳中。
生父去世时,我还是个孩子,只记得父亲常年征战,一身戎装的样子,极是英武。母亲担忧他的安危,父亲笑得爽朗:“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谁知果真战死沙场,一语成谶。噩耗传来的那一刻,我和母亲还满心期待着新生命的降生。本就柔弱的母亲,面对日渐窘迫的处境,束手无策,愈发憔悴起来,不过几年功夫,终至忧劳成疾,抛下我和襁褓中的妹妹,被文昌侯收为螟蛉,悉心栽培。
凭心而论,生父缺席了我大半的生命,错过一切他该出现的时刻也让母亲的青春,消磨在无尽的等待和惶恐之中,直至凋零。可他,依然是我心中的英雄,我也清楚的知道,他爱母亲,也爱我和妹妹。我投身军旅,冲锋陷阵,让自己一路平步青云,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像昔日的父亲的那般,于燕人一战。义父要的,却是荣华富贵,是被众人阿谀奉承的快感,年岁渐长,我渐渐明白,自己和妹妹,都不过是他手中可供利用的棋子。父子之情,越加疏远,朝纲初定,经那一役,我,受封龙骧大将军,掌握着楚国一半的军权,上官家的半壁江山,唯一的妹妹,也选入宫闱。看似春风得意,风光无限,个中滋味,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和义父,彼此都明白,已是貌合神离。
我终于为红蝶与人大打出手,义父震怒之下,请下一纸诏书
如今想来,喜欢红蝶,许是因为太过寂寞
红纱,美人,美酒,佳肴,琵琶,还有那熟悉而陌生,属于我母亲所爱的气息。
眼前的一切,明明都是当年模样,可那房中女子吐气如兰,信誓旦旦,由不得我心存侥幸。
手中的玉佩,有着温润的触感,仿佛依然带着主人的体温,恍然若失
依稀记得那个蝴蝶香花初绽的夏日午后,母亲靠坐在廊下,含笑注视远处姿态娇憨的妹妹。神情疲倦而安详。我枕在她膝上,听着低缓轻柔的嗓音在耳畔滑过: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