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
小夏一声暗骂。当真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这三当家明明是在远离厮杀前线的后方,周围还有这好几个马贼护卫着,居然还是不放心,身上还有着一个抵挡暗器之类的法术。这蓄势许久的一箭居然没能奏效。
“奸细!这家伙不是二当家那边的人!”那护卫的几个马贼自然也看到了远处灌木后的小夏,抽出武器就朝这里扑来,其中两个扑出几步,转头看了看僵立不动的三当家,又转身回来守在旁边。
那一箭连三当家的油皮都没射破,但是三当家却像被点穴了一样一下就完全僵住了,连眼神都没有挪动。足足等了好几息,他才又回过神来一样,继续动了起来,继续一边念叨着一边在那血牛怪物身上绘画花纹,对那边偷袭他的小夏连看都没去看一眼。
不过小夏却是看到了,看到了三当家鼻中两股殷虹的鲜血像两条小蛇一样钻了出来。虽然这个干瘦老人早就全身都是牛羊的鲜血,但这自己流出的血却红得分外的鲜明,隔得老远也可以看清。
果然还是被惊吓到了,受了些法术的反噬。小夏当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在流字营中两年,和西狄人明里暗里交过的手不少,也知道这些萨满的门道。他们将自身精神魂魄完全与天地精灵沟通连接,相对于九州道门的精微玄妙源远流长更显得质朴原始,一些借用外力的法术固然看起来威能不小,但也极为容易遭受所无法控制的力量反噬。尤其是这干瘦老头还用的是生灵血肉的生机来激发法术,类似于阴鬼魔道,更是危险,如果不是那护身的法术确实有效,这一箭就算只是让他受些皮肉轻伤,也保管这老头十死无生。
小夏从灌木后跳了出来,抽出一张炎火炸裂符一抖,在手中化作一道火光朝三当家飞去。既然已经被发现,就一定要在这萨满老头完成那血牛怪物的法术之前将之打断,要不然放任这怪物去将下面马队的人一网打尽,这上百马贼就会冲着自己来了。小夏可不敢将希望都寄托在那不知道哪里去了的明月姑娘身上。
眼看火光就要炸在三当家的身上,那留守在他身边的两个马贼却马上奋不顾身地挡在了前面,而且其中一个身手还颇为不弱,手中长刀一劈就凌空将这火光砍得炸开。
果然三两银子的下七品符还是不行啊。小夏看看已经要冲到面前来的几个马贼,再看了看远处那似乎马上就要完成法术的三当家,咬了咬牙,伸手探入腰间符囊中凭着手指的感觉拈出了第三行第四张符,第六行第五张符,一并抽出,一起朝三当家那方向一扔。
一张中七品,一张中五品,一共三百二十三两银子,三当家,希望你的脑袋能值得起这个价。小夏心下暗暗默祷,同时张口堵耳朝旁跳开。
这两张符分一上一下,下面的那一张先飞到了冲来的那几个马贼面前,符箓上的灵光骤然一闪,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就轰然炸开。
真真正正的震耳欲聋。好像凭空在这里炸开了一个本应是在九天之上的响雷。最接近的那个马贼应着这巨响就一头栽倒在地,虽然没死,好像也不是受了什么重伤,但就是爬不起来,双耳耳孔中有血在朝外流出,已被这一声巨响给生生震破了耳膜。而另外几个也是被震得晕头转向,头晕眼花,连站也站不稳了。
远些的另外两个马贼却只是被这巨响震得脑中嗡嗡作响,吓了一跳而已,毕竟距离已远。他们也还不忘满脸警惕地挡在三当家面前,注意着这巨响会炸出些什么来。但是偏偏什么都没飞来,这一声巨响也就只是巨响罢了。
而他们身后,三当家手上的动作为之一顿,鼻孔中的血流得更欢了。这一声巨响实在太大,吓得他正在炮制这头黑牛魂魄的精神都为之一散,好在这法术基本已快完成,他闭了闭眼,平了平气,用手上的污血在这泥土血牛身上画出最后几个符号。
就在这时,小夏向上扔出的那只符箓在半空中化作了一片微微青光,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好似一阵细雨。被这些青光照中的人都感觉很舒服,似乎有一阵无形的清风拂过心间,连那个被震破了耳膜的马贼都感觉一阵清明,居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唯独只有三当家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就在这片青光之下,他手下还差一点就能完成的法术像热汤下的积雪一样地崩溃散乱,如果他的法术能整个地完成,有一个稳固的形态,也许还能支撑得住。但是现在这就像用竹竿拼凑一个三角支架,正在捆扎那个最为重要的三角点的时候却被人从旁蹬了一脚。他几乎能听见那个已经被他炮制得差不多了的黑牛魂魄正发出一声满是恨意和疯狂的怒吼。
三当家转身就要跑,但已经迟了,他面前的那只满身鲜血的泥土怪牛突然张开了血盆大口,然后对着他一口啃下。格拉一下,这个干瘦佝偻的老头胸口之上的部位就全部被这怪物一口咬去,这血牛好像觉得还不满足,更大力咀嚼了几下,卡兹卡兹的声音就像在大嚼一把炸得酥脆的猫耳朵,口边朝外飞溅猛溢的血和脑浆却像是刚吃了一口饱满多汁的番茄。
远处的小夏看得却是手脚无力,差点一屁股坐下去。也不知三当家在这牛做的怪物身上用了什么歹毒法子,居然把本来食草的牛弄得吃人,他自己自作自受那是活该,但这下连头都没了,还拿什么去领赏?一张自制的雷鸣天音符也就罢了,那专破阴鬼血祭邪法的清心普善咒可是花了二百八十两银子从别人手里买来的。把佛门法术制作成道家符箓的手续繁复,所以比寻常符箓更要贵得多,这一下这三百多两银子看来是丢在水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