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之界,千万年来,一直如斯。那条黄泉路,静静的,接引着一个一个游走的魂灵。
走过黄泉路,便是忘川河,也叫三途河,这条河没有河水的浮力,血红的河水里,是无数的孤魂野鬼,难以超生。只得日夜在河中哀号,嘶叫,恨不得把每一个经过的魂灵一起拖下水,好换的自己的魂灵得到超度。
忘川河上,有座奈何桥,在桥的那头,一位叫孟婆的妇人,日复一日,卖着孟婆汤。传说那汤喝下,便能忘却一切的前尘往事,爱恨别离。
奈何桥畔,有一块三生石。默默的注视着前来喝下孟婆汤,准备投胎转世的人们。女娲补天的灵力,造就了这块三生石。在三生石上,前尘往事就如镜中之花般清晰可见。而女娲的一笔姻缘丝线,更让这块灵石可以掌管三生三世姻缘姻缘
而见识的故事多了,那三生石竟也沾染了些灵性,每每有人在它跟前照看自己的前尘往事,它便总要调皮的问上几句话,否则,立在那里,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也太寂寞。
三生石看着忘川河对岸的那个男人已经很久了,那是个很好看的男人,瘦高的身形,狭长的眉眼,镌刻着风流韵味。它立在这里那么久,都很少能看到那么俊朗的男人呢。只是那人年纪并不大,年轻轻的,可惜了。
它等了很久,那人却还不渡河。它都有几分焦急,它很想等那人在它跟前照的时候,好好看看他的前尘往事,这么好看的男人,故事一定也好看。可是,他怎么还不过来呢?他一直负手而立在河边,他在等人吗?
那人在桥边已经立了两天,它都有些耐不住性子了,笨蛋,这是冥界,多待一天,去人间轮回便要晚上一年,更何况,冥界的风吹在身上,比割肉还疼,忘川河的水溅到身上,比火焰还烫,那个男人傻的吗?他感觉不到疼痛吗?
赵石南立在忘川河畔,他不傻,每一缕风吹过,看着是微风飒飒,可到了身上,是蚀骨般的疼,而忘川河不时翻腾出的水溅到他身上,更是痛楚难忍,黑白无常告诉他,人间一月,冥界一天,他在这里只能等十二天,也就是人间的一年。如果十二天后他还不去赶着投胎,便再没有了转世的机会,只能掉进忘川河当孤魂野鬼。
看着忘川河里的狰狞面目,赵石南挺直了背。他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就算掉进去,他也要等着他的妻子,他答应过她的。而且,没有她一同转世,他一个人又有什么意思?
第三天一早,三生石看到黄泉路上来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一定是饿死的,面黄肌瘦,身形憔悴。她好像认识那个男人,和他拉拉扯扯了很久。三生石竖起耳朵想听他们说什么,却隔着忘川河,什么也听不到。过了好一会,任凭那女人哭,闹,那个男人却始终不为所动,还是立在那里。那女人只好自己过奈何桥。
那女人没有男人牵引的吗?水鬼很快上来把她揪了下去。想来她生前是做了不少恶事吧,要是做了善事,水鬼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把她拖下去。三生石叹了口气。但是那女人是个有本事的,不过几天,就拖了个替死鬼自己又脱了身,在三生石前看着她的前尘旧事,一向爱说话的三生石竟第一次瞠目结舌,不知说什么好。却没等它说话,那女人倒阴阴笑了两声说道:“来生,我不信还是争不过她。”说着走到奈何桥畔,将孟婆汤一口喝尽。
那个男人已经站了八天了,他在等谁呢?怎么还不过来?黄泉路上又来了一个男人,他也认识那个男人,两人似乎还说了几句话。后来的男人说过话后,便走过奈何桥到了三生石畔,照了他的前尘往事。在他的往事里,三生石看到了还立在忘川河边的那个男人,它也终于明白了,他在等着谁。
调皮的三生石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有些难过,忍不住问着他:“你下辈子投胎,还想认识那个女孩子吗?”
眼前的男人淡淡笑了:“想,我还想守着她。”
三生石不解的问着:“你不怕她还是喜欢那个男人,不喜欢你吗?”
眼前的男人摇摇头:“这不重要。我喜欢她,守着她,就够了。”
三生石想不明白了,它虽然通了灵,但到底还不是人,理解不了人的思维。但是眼前这个男人,温温和和的很好说话,三生石忍不住又问他:“那你下辈子除了守着她,还想做什么?”
那男人想了想,目光看向了很远,声音很平静:“我只想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另外,我想堂堂正正再姓一回祖宗的姓。”是的,他这辈子,两个思而不得的遗憾,一个是杜衡,另一个便是他的姓。他本是夏家人,却不得不为了母亲,为了生计,委身姓赵也不得不为了革命,为了天下,去做白青。下辈子,他只想不辜负祖宗,再姓一回夏。
三生石不说话了,看着凌泉,它觉得他是个好人,趁着孟婆不注意,偷偷的告诉凌泉:“我告诉你啊,待会你喝那个孟婆汤的时候,不要都喝完,留一口在嘴里,他们发现不了。过了奈何桥偷偷吐出去。这样下辈子,你见到那个女孩子,才能认出她。”
凌泉笑了,他也记住了。留一口,下辈子,他要认出她,守着她。
十天过去了,那个女孩子还没来。三生石着急了,再不来,那个好看的男人可就没法投胎了啊。
第十一天的下午,杜衡来到了黄泉路上。她好奇的四下打量着,这里便是黄泉?没有阳光,却也不会伸手不见五指,有点昏惨惨灯将尽的意味。路的两旁开着一大片一大片的彼岸花。那颜色,红的像血海一片。杜衡缩了缩胳膊,心里几分胆怯。
这条路,怎么这么静,这么瘆?杜衡有些慌乱,心都要慌的蹦出来。她左看看,右看看,腿脚几分发麻。微风吹过,杜衡只觉得骨头都要裂开般的疼。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只觉得那条路好漫长。终于快走到了尽头,她已经听到了河水的咆哮声。杜衡猛地一抬头,她早已听说过的忘川河,就在她的眼前奔流,而河边立着的,是赵石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