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榛榛真想上前去,善意地提醒一下那位明府大人,他眼前这位口中所称的老爷子,是个比他官职大得多的贵人。
或许和当下的环境有关,不知从何时起,她每做一件事情总是先看看魏安阳的脸色,就像魏安阳也在不知不觉间总观望她一样。
方某人伸手拍了拍,想着这明府不过也才上任,不知者无罪。
“你这么说,或许也算是一种称职吧,那么某便告诉你,某是钦天监的主人。”方某人微微蹙眉,说着说着还打了个哈欠。
明府的脸色瞬间变了,仿佛是在地狱中看见了最恐怖的鬼怪一样。又仔细想了想,凭什么那老爷子说他是钦天监的主人,他就是钦天监的主人?那他自己若称自己是大唐的陛下,岂不是那老爷子也要跪拜他?
明府凝重的表情上闪过一丝强硬,沉声应道:“不对,你说你是钦天监的主人,你便是钦天监的主人了吗?那我要是说我自己是陛下,你们岂不都得跪拜?”
听到他说这些话,苏榛榛只觉得那人无可救药了。开什么玩笑都好,哪怕是那位不多见的生父,说自己是左相也没人当是僭越。
方某人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摇头说道:“放肆!陛下岂是你一个小小明府能谈论的?某定将此时报给朝廷。”
他顿了顿,又对着身边那个车夫说:“你,去把幽州节度使给某叫来,让他带上一队兵卒。”
车夫沉声答应,急急忙忙的朝向府衙外面跑去,也顾不得雨还下得很大。
那明府也是发觉自己用陛下来举例,确实僭越了,哪怕并不认同方某人真的是位高权重的钦天监的主人,也没再嘟囔些什么。
本来在后院厢房午睡的老大人,听见堂前这位置不净的争吵声,循着声音便踽踽而来。他远远撑着一把伞,眼神不太好的眯起眼来,朝向这边看着。
倏地一声喊道:“方某人?钦天监的爪子伸的可真长,都伸到幽州来了。”
明府闻言,彻底大惊失色了。那位京城而来的老大人,当真叫刚刚自己不尊敬的老爷子“方某人”了。哪怕只是有所耳闻,那三个字的名字足以让人闻风丧胆了。
这样的场景,苏榛榛当真在三山浦见过的,明府和侯景迁一样的姿势,扑通的一下跪在地上。
方某人却并未注意,只是草草说道:“身为明府,不谨言慎行,却僭越无矩,一会儿节度使带着边防营来了,便自去领三十记笞刑。”
明府只能点头。
雨并没有将要停歇的架势,忽明忽暗的云飘过,总能完整的遮盖住幽州上空。
方某人看着后院走来的老大人,不惬意的笑了笑,似乎只是在维持一个差不多的礼节,然后呼拥着一群人向堂上走去。
两个京城来的贵人,坐在正堂最上面的两个椅子,一左一右。魏安阳和苏榛榛,连同那犯了事情的明府,只敢站在下边的椅子旁,并不敢在那两位贵人任意一位开口之前坐下。
这很为难,无论谁先开口,总要得罪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