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在一个秋风飒爽的日子,刘诞最后一次来到东宫,那时他跟刘子业说道。
“法师,六皇叔要去一个别的地方,可能暂时就不能来看望你了。”刘诞的长相属于那种儒雅类型的,此时说出来的话竟有几分伤感。
“六叔叔回来会给法师带许多好玩的东西吗?”
“或许会吧。”
“为什么是或许呀?”刘子业傻傻仰望着略显悲伤的刘诞。
“因为六皇叔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到建康呀。京口虽然离建康不远,可又很远,远到可能一辈子都再无可能相见。”他如以往一般自然将手放在了刘子业头发上。
“法师不要那样。”刘子业趴在了刘诞的腰腿上哭闹起来。
顿然庭上秋风涌起,落叶纷飞卷起,一片枫叶枯黄扫过刘诞的眼帘,饱受君臣离心之苦的他霜眼泛红,很是无奈。
临行前,刘诞递送给了刘子业一顶宝冠,与他常常戴的那顶如出一辙,就是规格进行了缩小。
那一天,秋风刚猛作祟,玄衣飘拂的刘诞依旧有条不紊地替刘子业带上了那顶宝冠。
可孩子的心性本就是来时风雨,去时彩虹。如今那顶发冠所归何处,刘子业也早就记不得,可能是收纳于一处给忘记,也可能是随手一扔便遗弃了...何其难平。
思绪回返,刘子业鼻头一酸,手足无措的他选择重新捡起那顶银冠,收纳于木盒之中。
这时的他脑海中涌现了自己上辈子不知在何处历史书册上瞥见的几行小字。
公元459年,南朝宋竟陵王刘诞占据广陵城谋反,兵败被戮,孝武帝刘骏贬其姓为留,亲族皆诛,欲屠戮广陵全城,被沈庆之从中调和阻拦,却也还是杀了三千多人。并集死者头颅于石头城南岸,堆积成坟,累记京观,以警示世人。
要知道在南北朝时期,全天下的人口也不过才五千余万人而已,几近万分之一的无辜平民百姓死于了一场政治的斗争,一场皇室之间的内斗。
刘骏的暴君本质也由此可见一斑。真可谓,帝王一怒血溅千里。那夜广陵城内,横尸遍野,流血漂杵,腥稠冲天。
而如今是大明三年,刘子业并不知道两个时间段还有多少距离,不过想来,也尤为接近了。
他知道自己的父皇刘骏素来猜忌诸王,因为他自己就是从诸王起家登基的,而诸王之中,功勋最为卓著的竟陵王刘诞自然成为了刘骏的首要猜疑对象,而历史上的刘诞也是被刘骏给硬生生逼反的。
他蓦然想起了自己昨天向刘骏汇报功课时,好像期间还传来了一封广陵的密报,他的心一阵绞痛,因为双方分别是自己的便宜父皇,还有喜爱自己的六皇叔刘诞,更有那千里之外广陵城内素未谋面的无数无辜军民百姓。
这些都是他们大宋的子民呀,就是身死魂殇,也应该是在保家卫国中,而不是死于一场自家人的权力游戏。
他可以选择袖手旁观,毕竟是事不涉己。但他还有自己的考虑,诸如大宋的国力不能在平白的减弱。作为一个野心家的他希望承接到手的会是一个更为强盛的帝国。
他沉低下头,攥紧了手中的拳头,他想要改变这将要发生的一切,又发现哪怕自己是两世为人,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是太子,但他是刘骏所设立的太子,十一岁的他有着世间独一的煊赫地位,但却没有真正意义上属于自己的权力。他有些无能为力。
他不明白刘骏为何如此猜忌诸王,也无法了解其的残暴性格,但许多事情它并不需要你去理解,因为那些事情就是实实在在的发生了。正如他人说,有时候的历史本就比小说更为戏剧性。
刘子业的指甲掐到了手心肉心,几近出血,却依旧没有松开。
他重新抬头看见了那块匾额。这一次他不愿居于平庸,这一次他相信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好歹自己也算是个穿越人员,虽然非专业出身,但总得做几件牛气冲天了不得的事情吧。刘子业如是宽慰自己。
殿外传来了敲门,是王公公带来了夜幕那边的消息。
“殿下,根据夜幕来报,那晚扰驾的两人是元凶刘劭党羽的余孽。”
“夜幕还报,现已筹划将那一老一少收入殿下麾下。”
“你怎么看?”刘子业缓声问道,他觉得王公公是个尤为精明的可用之人。
“回禀殿下,若是他们真为元凶刘劭的余党,倒真可用。”
“怎么说?”
“元凶伏诛已久,且其余党大多无辜,不过是当初在阵营方面做错了选择罢了。如今身上披有刘劭余党身份的这群人无异于是无根的浮萍,只得四处漂泊,其心早已苍凉荒莽,如今承了殿下的恩情,不异于是沙漠中凭空出现了一汪清泉,又哪里能不尽心为殿下您效力呢。”
“可也并非人人如小德子你所说的这般懂得感恩呀。”
“老奴认为,可以先遣其办些琐事,只下命令不谈机密,以待日后考究。”王德谄笑言语。
“那便如你所言。对了,你以为那个高秋爽如何?”
“老奴认为,是个聪明人,可堪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