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刘骏正坐宝榻,双指细敲金銮扶手,静思片刻挥手示召。
魏广带领刘诞和戴法兴一同入殿。哪怕只有数十步路程,背负荆条的刘诞显然走得缓重吃力。
稍之刘诞眼前一亮,单衣负荆的藩王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帘当中,他是知道刘诞特地负荆请罪而来,却孰不知男子背负的荆条竟如此硕大,几近一丈,葱茏盖身重似一钧。哪怕荆条已然拖曳于地,依旧还是来得比身高八尺的壮年藩王来得要高的多。
刘诞当即拖曳荆条作拜,此时的他哪怕唇色发白,姿态卑微,瑞风眼中的那一抹矜傲依旧出挑。刘骏酒糟鼻子有些嗤气,令左右内侍将其背上的荆条悉数褪去。
“你本心并非如此,又何必这般虚伪作态?”皇帝的话语冰寒且夹烦躁。
戴法兴眼眸涟漪微惊,他显然没想到皇帝一开始便如此咄咄逼人。明明竟陵王好歹尽能地放低了所有姿态,他隐约觉得此事生机甚难,陛下手下所沾有的亲族之血可谓不少。
刘骏瞥见了戴法兴的惊色,随即对其通使之事稍作勉励便令其辞退,兄弟皇家之事他一个外人在此确实孰为不妥。继而刘骏屏退左右,侍官有些迟疑,二人独处恐遭不慎之事。
刘骏看出了侍官的顾虑,立身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言道:“无碍,朕让你退,汝等只需从!”
左右侍官只得领命屏退。刘诞压步走向自己这位阔别数年的弟弟。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亲既已作古,本应兄友弟恭,可现状诚非如此。如今弟弟怀有罪过,身为兄长的君主欲要责罚作为臣子的弟弟,如此一来,臣弟只得授首谢罪。”
说罢刘诞伸出脖子,欲要让刘骏一刀头索性砍了他去,原来刘诞先前所期冀的一线生机只不过是对于自己的妻儿而言的,与他来说,生死已然置之度外。
跪地藩王语意决然,皇帝当即拔来宝剑,锋芒直指跪立男子。
“这就是你进京述罪的态度吗?你私自扩充广陵军备,擅杀州府不合之人,矫杀天子亲军,这难道不是造乱谋反的举动吗?”
“若非你屡次外迁于我,多次苦苦相逼于我,我何至于如此?鸟雀蝼蚁尚且偷生,我整备广陵也不过是出于自保的本心罢了。你我虽有兄弟之名,却也并无过多情分,但我却仍然知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的道理,一路跟随你平定多番叛乱。一直都对身为兄长的你秉承恭敬之心。可你坐稳江山之后便开始猜忌于我,多次针锋向对于我,我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你的这份忌惮呢?”
“朕素来便不喜于你,尔等自出生伊始便能得到许多吾未能拥有的宠爱。”
刘诞别脸不语。父母宠爱孩子之事存有偏颇,又岂能怪罪身为人子的他。
刘骏将宝剑丟掷于地,“拿起它,与朕相较一番。”
“陛下是要给臣弟再加上一个大逆不道,意图弑君的罪名吗?”刘诞仰面痴狂大笑。
“就是朕真有此心,你又可敢一试乎?”刘骏暗自苦笑,他已经辞退左右,且君要臣死又何其如此?想那当初的刘铄不也被自己一杯毒酒给鸩杀了吗。
“有何不敢?”刘诞拿起宝剑,袖手挽过黄铜护锷,叮当一掸指敲出一声清鸣,随后纵手挥剑而来。他自幼便颇精武艺,其中剑术更是身为刘义隆的赞赏,每至文帝佳节设宴之时,每每令其舞剑助兴,并相曰左右:“得子如此,何愁天下不平乎!?”
纵然他刘休龙也曾为戎边藩王,可他刘诞并不认为在剑术上刘骏可以胜过他。
“善哉!如此方才是那个纵横关中,威风凛凛的刘休文!”刘骏面无惧色,而是为喜悦充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