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内庭一阵欢呼,刘子业窥眼望去,相较歌女舞姬们在殿内翩翩起舞,绫罗诱飞,舞姿摇曳生花之下,更为讨眼的是只见中庭一记令箭入壶,投中壶者正是一袭淡黄锦衣的七岁孩童刘子鸾。诸王列座在旁。
他宛若洋娃娃精雕细琢的粉扑扑小脸蛋上洋溢着投中的得意笑容,像是沉醉在了周遭迎合欢呼的喧潮下,小嘴微翘颇是满意,仿若中壶之事本就应该,如人摘花信手拈来。
此番朝会始安王回京,在殷贵妃的枕边风拂之下,刘骏则令刘子鸾入居内宫。或许王宪嫄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故而特让刘子业前来拜识刘延孙,却殊不知刘子鸾早已抢先一步。
刘子业自是知道七岁孩童的心思不会如此深沉,这一切不过是刘骏对其的偏爱而已,早在年前刘骏令刘延孙自行辞去南徐州之职时,便有嘱托刘延孙务必要多加关顾刘子鸾,令刘子鸾称其为叔公,显然是想将刘延孙当作刘子鸾的母族来培养。
毕竟殷贵妃实为南郡王遗女,所迁就名义上的父亲殷琰虽出身陈郡殷氏,性情却是平和文雅,恬淡寡欲,虽在刘骏的有意提拨之下贵为大臣,却还是寡言于朝政,在朝堂中站不住脚难堪重用,本就独木难支,又岂言扶龙?属实难以成为中流砥柱,于是刘骏便将目光放在了这位素来清廉,甚富威望的东昌侯身上了。
殿内琴声渐急,舞女们的身姿随之舞动越来越快,如玉的藕臂在云缎披帛下婉转流连,裙裾飘飞,如数十朵隔雾之花绽放于明堂之下,舞姿妖娆惹人加以采撷,妄自盼春。
其中一位华服亲王竟是引杯悬口,径直不可方物间不慎让琼汁柱下,直迫下颚处的那捋小须,亲王正是东海王刘袆,仪表堂堂的他止住口角姑妄,挥袖招来属官且附耳交代几句,随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仿若待到夜下之时,便是辣手呵护娇花之刻。
其余诸王暗自鄙夷自己这位分明一副好皮囊却又行事猥琐的八兄刘袆。
猝乎脚步入殿,先是与刘子业年纪相仿的巴陵王刘休若眼尖瞧着了跨槛而来的太子殿下,遂相迎而去。纵然两人已有一年未见,但刘子业那双锐眼格外深刻他人,他虽为太子叔辈,却常被刘骏常拿来与刘子业相比。
少年丧父的刘休若格外敬重刘骏,故一直想与刘子业争强斗艳一番。
“呦呵,法师也来了?”立身离座的刘休若一身戎装,凤眼狭长,英气逼人,只比刘子业年长一岁的他对刘子业有些自来熟,此时的他受征为散骑常侍,暂且建康,吴兴太守照故。
吴兴自古以来民康物阜,人杰地灵,有“鱼米之乡,丝绸之府,文化之邦”的美誉,且地处江东,离建康尤近,可见刘骏对其厚爱,要知道现在的建安王刘休仁现在还在湘州(此时的湘州大部分是刘骏从荆州割分出来的)吹西北风呢,山阳王刘休祐的山阳郡更是荒弊之地。
“呦,还长高了。”他信手拍过少年单薄肩头。
“小叔安好。”刘子业颔首为礼。刘休若排行十九,是文帝幺子,故称小叔。
刘休若哈哈大笑,忙是将刘子业扶引入殿,刘子业承笑迎过这位比自己来得略高些许的英姿小叔,虽眼角狭长颇显邪魅,鼻下却正在傻憨大笑,倍感突兀。刘裕一脉好像长得都不错,除却少数发胖过度,皆是靠往容貌魁伟。
刘子业余光纵然,发现席间座有时开封仪同三司、领国子祭酒的八叔东海王刘袆,任秘书监、领骁骑将军的山阳王十一叔刘休祐,还有时任左卫将军,加给事中的十八叔桂阳王刘休范。四王皆座殿下,高堂主位显然虚以待皇。
大明三年至今,刘骏大肆分封自己尚且年幼的孩子担任藩王,外历方伯,假以亲信担任典签、长吏诸职,悉理州府之事,而文帝诸亲王则是历职内外,来往多加调动。显然深知自己龙体渐下的刘骏是在为自己的儿子们提前铺好道路。如若他知自己的这些儿子在将来会尽数被屠戮,且不知会作何感想。
其中较为有趣的当属本该出任豫州刺史的刘休祐却是当侍朝中。大明三年时的广陵之变得以和平解决,使得豫州刺史宗悫并没有像原来历史上在平叛过程中建立功勋而受召入朝担任左卫将军。不过宗悫也是因此得福,要知道历史上受召入京不久的宗悫可是再一次随从刘骏狩猎过程时不慎给摔断了腿,后来更是因为一头御牛的原因而获罪,虽然后来被复起用,却也是晚景凄凉,郁郁不得志而含泪病逝。
要知道,他宗元干可是少时便有乘风破浪之志的一代人杰——宗悫是也呀,断腿以后再难戎马对其可谓残忍至极。
刘子业一一行礼拜过诸位叔叔,却是不见刘延孙。刘子鸾见着自己这位长兄,倒也很懂礼数作揖前来拜过,刘子业看着孩童人畜无害的笑容,也是和煦笑过,实则有些诧异,这刘子鸾果然少而机敏。
“怎么不见东昌侯呢?”刘子业主动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