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有,这件事情你不是一直很清楚吗?”
顾景墨语气寡淡,敷衍中透漏着似有似无的认真,缓缓吐了口烟圈,白雾氤氲,缓缓升腾。
“别跟我耍嘴皮子。六年前你就告诉我说有,到现在你连个蛤蟆都没带回家过。”
顾母嫌弃的抱怨着,多年前有段时间顾景墨时常打电话回家,向来寡言,突然话多起来,言语间表现出来的好心情,似能从无线电波中跑出来样。作为过来人,她瞬间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儿子谈恋爱了。
她旁敲侧击,他却毫不避讳承认,告诉她等他毕业会带回家。后来家里生了变故,她把这事忘到脑后,等她再想起时已是一年后,当时再问他,他缄默不言,态度讳莫如深。念叨急了。他不耐烦扔下句“现实中死了,在我心里活了”。
话,玩笑不像玩笑,认真谈不上。她大抵能猜出是那女孩背叛了他。
“遇不到合适的我会考虑带个蛤蟆回家凑合。”
“”
顾母面前浮现顾景墨手捧着一只屁股坐在他手心上,前脚撑着身子,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的蛤蟆,一本正经的对她介绍“妈,这是你的新儿媳妇。”顾母一阵恶寒,打了个冷颤,一句话说不出,挂断电话。土何低扛。
手机屏幕亮了几秒暗下。顾景墨恶趣味的勾了下薄唇,脸偏向窗外。
后花园草坪上,谷一冉裹着一条薄毯,正端着一盘糕点双腿盘坐在上面,头发披散,遮住她大半张脸。她慢条斯理把糕点送进口中,慢慢的咀嚼着,吃相优雅。
一盘糕点解决,她把盘子放在草坪上,身子向后仰躺,一头黑发散落在绿茵草地,左腿蜷着,右腿伸直,不算很长的深蓝色牛仔裤磨到脚踝以上,一股不符合年龄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画面调转。接近盛夏青春洋溢的大学校园中,学生三两成群,或说或笑,或走或前跑后追逐,肆意挥洒美好青春。
他坐在一株三人环抱古藤树下,古藤树盘根错节,密实的枝叶遮挡住阳光,只有少许细碎斑驳散落。她忽然而至捂住他的眼睛,他笑着说了句无聊。
“无趣。”
她扎着马尾,身穿白色桖,浅蓝色九分牛仔裤,身上背着一个不大的黑色双肩包。气呼呼的在他旁边坐下,屁股沾在地才发现距离他太远。她不着痕迹向他身边挪了挪,过程中怕他察觉,眼睛一直装作看着前方。越靠越近,她白瓷样的脸上浮现层红晕。升起逗弄她之心,脸向她凑了凑,温热带着湿气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她慌乱转脸,两人唇不可避免擦了下。
当时两人刚确定关系时间不长,牵手次数都寥寥无几,别说其他的亲密事。还纯的跟一张白纸的她被吓到了。瞪大眼睛,捂住嘴弹跳起来,左手指着掩饰不住嘴角笑意的他,半响也没憋出指责的话。
忽然,她跺了下脚,两步来到他的面前踮起脚尖微仰脸贴近他的唇结结实实碰了下,在他的讶异眼神下,狡黠的眨巴下眼睛,手握着双肩包的带子,快速向后蹦了下。
“不就接着吻吗,干嘛要偷偷摸摸。”
她面红似血,故作镇定的嘲讽让作为大男人的他心里实在不爽,很想抓过她狠狠拍几下屁股。他是个行动派,想法一出,猿臂抓着她的胳膊,扯着她去了古藤树的背路一侧。手碰到她还算翘的屁股上时改变主意,搂紧她的身子,把她压在古藤树上,唇狠狠覆了上去,辗转厮磨,在她第一次正儿八经接吻不会换气快要窒息的时候意犹未尽松开。
“你”她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红透的脸好似要滴下血,狠狠瞪着他的眼中逐渐氤氲层雾气。
“这次先练习下,等技术熟稔些,我带你去学校高台,保证不藏着掖着。”
无师自通的一个绵长的吻撩拨的他气血不稳,初尝情欲滋味,呼吸有几分不畅。
被侵犯,她心里窝着火,踩了下他的脚背,大抵是没留力气,他脚背被踩的麻疼一片。
经过那次,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处于青春悸动对n好奇的年纪,认定了又从未想过要分开,一切水到渠成。不过该声明的一点是,初次是他半诱哄,半强迫。回想起她当时紧闭着眼睛,贝齿把下唇要咬出血的受虐模样,一股悸动直击心脏,他迟疑下下楼。
“想感冒?”
随着冷然话语砸下的还有沾满他身上气息的驼色风衣,正闭眼享受片刻宁静的谷一冉好心情遭到破坏,一手扯掉风衣甩在旁边。揉了揉被砸疼的鼻子,眼睛也没闲着,怨恨的目光射向始作俑者。
“没风,太阳好,裹着毯子,感冒了,那才是见鬼了。”
吼声刚落,她鼻子痒痒的,连续三个喷嚏,打的她眼泪也跟着出来。小脸上有些懊恼,还有些许尴尬,怕被顾景墨嘲笑,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捡起盘子落荒而逃。
她此时的模样跟记忆中的她重合,顾景墨心微动,攥住她的胳膊,稍一用力,她整个人跌进他的怀中,不给她任何开口反抗的机会,薄唇霸道攫住她沾染糕点碎片的唇瓣。曾经的美好让他冷硬的心软了软,不同于之前在掠夺凌辱。他的吻,温柔缱绻,撩拨着她的心弦。
只是淡淡的烟草味刺激着她的灵敏的嗅觉,薄唇冰冷的温度透着蚀骨寒意,直戳她千疮百孔的心。谷一冉用力动了下头,他的唇擦过她的脸停留在她的被冰冷空气包裹的耳朵。钢牙在上面轻咬下,低低沉沉的笑声从他薄唇中溢出,“没感冒,腿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是不是该履行协议了?”
“我有病,你要我也不会怀上孩子,等治好了再说。”
谷一冉手撑在他的胸膛上,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她能清晰感受到,顾景墨对她是纯粹的男人对女人的欲望,跟协议无关。她承认,不管心底多恨眼前这个冷情男人,他的外貌是女人所向往的。她也是个女人,面对熟知她身上敏感地儿的顾景墨,没多少抵抗力。
如果不是理智跟耻辱心还在,她说不定会厚颜无耻的缠上他。
“我怎知你口中所谓的病是不是为了糊弄我而编出来的?”顾景墨面色微冷,“自己进去,我抱着,选一个。”
“我自己走。”她是砧板上的鱼,横竖都是一刀,挣扎无用,谷一冉识时务的吼了句,越在他前面,试图甩掉他。
她的心思都写在脸上,顾景墨握住她的手腕,手顺着她的手心滑下,穿插进她的指间,在她抽回时,用力握紧。谷一冉低头望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时光流转,好似回到曾经,他们手牵着手走在校园中,夜市中,商场中,记忆如潮涌过,眼眶有些热。
她抬头轻瞄了眼顾景墨,精神的短发上阳光流转,泛着光泽,身子挺拔,熨烫妥帖的西装包裹着他精壮的身子,步伐依旧如往昔般沉稳。除了时间让他敛起张狂,时间沉淀令人抓狂的成熟韵味,眼神冰冷中多了凌厉与几分狠意外,他似与曾经没有多大改变。
她却老了很多,外貌上眼角多了些不太清晰的鱼尾纹,心更是好似步入暮年,对周围的一切似乎提不起任何兴致,很想稀里糊涂过一辈子。
“倘若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当年你会等我回来吗?”
“当年的形势由得了我?”
提到当年,谷一冉眼中面上冷意尽显,她被举报参与援交,唯一可以还她清白是把孩子的父亲叫过来,她一遍遍联系他,他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以为他出事焦急万分时,郝馨慧告诉她,他正在筹备婚礼。她最初不信他会背叛的那么直接,直到郝馨慧给她直播了当年的婚礼现场,她陷进无尽绝望。
深知他新婚燕尔就算是把他叫回学校,他也不会承认孩子的事情,不想面对他的无情,她选择接受郝馨慧的建议,不去打扰郝馨慧姐姐的幸福,辍学离开学校,她利用郝家的人脉替她摆平学校的事。
曾经白眼鄙夷谩骂历历在目,谷一冉用力欲甩开顾景墨的手,这些不能全怪他,很大错在她,是她认人不淑,把真心付错人。
“你父母逼你的?”
谷齐是个小商人,利益为重,逼她不是没有可能。
“自己做错的事情不要推给别人。”
明明是他始乱终弃,还胡乱怪别人,没有担当的孬种!
“说清楚,我做错了什么?”
她语气冲,顾景墨的脾气也被撩了起来,捏着她的胳膊。不给他说出个一四五来,这事没完。
“是,你没错,是我的错,行了吧。”
是她不知廉耻,没结婚跟他发生关系!谷一冉拿着瓷盘对着他的手狠狠砸去,撇开他的胳膊,跑进客厅,上卧室销上门。靠在门上粗喘着,听到床上窸窸窣窣的声音,谷一冉快速抹了下脸上被风吹的冰冷的眼泪,勉强扯着笑来到已经醒过来小念身旁。
睡饱了,小念舒展懒身,对着谷一冉甜甜笑着,张开双臂索抱。谷一冉紧紧把她抱在怀中,如果不知小念还活着,她会后悔。现如今,庆幸超越了悔。
“阿姨”
谷一冉仿若用尽全身力气,箍的小念有些喘不上气,她反手扒着谷一冉的肩膀,软软的叫了声。谷一冉察觉到弄疼了她,慌忙说了声对不起。
“饿了吧,想吃什么,我下去帮你做。”
“青菜鸡蛋面。”
“等我一会。”谷一冉戳了下小念脸上深深的梨涡,小家伙很好养活,吃的方面不挑,要求特别简单。
“我跟阿姨一起下去。”
房间暖和,小念不赖床,摸过放在床头上的外套套在身上,趿着拖鞋伸手拽住谷一冉风衣衣角,屁颠屁颠跟在她的身后。
厨房,陶婶过来帮忙被谷一冉拒绝,她亏欠小念太多,最大的愿望是,小念以后的事情,她在有生之年都想亲力亲为。辍学开始,谷一冉一直独居,厨房对她来说并不陌生。
洗菜择菜先下锅绰下青菜,热好油,呛下葱花,放水煮沸,面条下锅,鸡蛋随后,最后是青菜必备作料,出锅。时间不长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面条放在小念面前。
“尝尝。”谷一冉坐在小念旁边,手肘支在桌上,双手撑着下巴,鼓着腮帮子帮小念吹着面上的热气。
“好吃。”
小念饿了,塞了满满一大口,被烫的微微发红的唇油光光的,谷一冉抽出纸巾帮她擦了擦。
从昨天把她从板溪村带回来后,小家伙情绪好了不少,也没提过她的父母。谷一冉知道她不是不想而是太懂事,不想表现出来让别人跟着她难受。
“谷小姐你真心善,把小念当成自家闺女一样疼。”
陶婶正拿着胶带粘着绒毯上的头发,那头发又黑又长,小念头发偏黄,不是她的。陶婶跟王妈头发一丝不苟的用发网挽在脑后,脱落的可能性很少,头发的主人只能是谷一冉。
小念本来就是她的女儿,谷一冉被这么夸的有些心虚。望了望陶婶手中沾了不少发丝的胶带,谷一冉过去帮忙。
“秋天脱发正常,生过孩子的脱发严重些能说的过去,谷小姐这样应该去医院看看,调理下。”
陶婶说的无意,谷一冉捡头发的动作停滞下,轻点下头。她略微不自然的表情被刚好下楼的顾景墨撞个正着。
“流产后遗症,报应。”
毒舌的他不放过任何挖苦她的机会,谷一冉憋着的火还没有消去,抓过茶几上的抽纸直接砸向他的后脑勺,“遭报应也该是你这个负心汉。”
顾景墨身子稍微一偏躲过,他回头看了眼在地上滚动着的抽纸盒,目光掠过谷一冉投向陶婶。
“看好她,别让她出门。”
陶婶应下,谷一冉心中不平,她又不是阿猫阿狗,连门都出不得。她明天还打算带着小念出去转转,她从地上爬起来,小跑着跟上顾景墨。
“协议上没有不许出门这一条,你不能这么霸道。”
谷一冉发现了,她不吭声不反抗,顾景墨就越欺负她,跟谭好特么的一个德行。顾景墨脚步未停,直奔停在院子里的辉腾。谷一冉疾走两步,后背靠在左侧门上,展开双手挡在他身前。
“霸道?”顾景墨凤眸微低,薄唇笑的诡谲,抬起左脚踢了下谷一冉的右膝盖。锃亮的皮鞋坚硬,麻疼从膝盖上下扩散蔓延,疼的谷一冉龇牙咧嘴,这腿里面钢板还没取呢。
“顾景墨你特么欺负人!”
“轻轻一碰都疼成这样,出去磕着碰着,还不得直接去医院?医院花钱如流水,你当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顾景墨扣着她的肩膀向旁边拉了拉,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把手中的包扔在副驾驶上。望了眼弯着身子咬着下唇揉着膝盖的谷一冉,向后倒了下车子,拐个弯失去大门,消失在视线中。
客厅门没关,陶婶把一切看得真切,觉得先生挺别扭的,明明是关心人家的腿不想让她乱跑,偏偏还一副冷心冷面的模样,是谁也不会接受他这样的好心。陶婶收了胶带,去扶谷一冉。
“先生平时话少些,还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凡是你顺着他些。”陶婶虽不太赞同顾景墨跟谷一冉有所发展,但她对很好相处从不颐指气使的谷一冉讨厌不起来,好心提醒。
“叶奕辰都说他这人挺怪的,能好相处哪去,陶婶就别替他说话了。”他的性情她了解,这话不能对陶婶说,她搬出叶奕辰。她也不是胡诌,叶奕辰第一次带她去见顾景墨的时候,确实说过类似的话。
“谷小姐跟叶少爷也认识?大小姐让我多照顾他些,来新城那么多天我都没见过他。”
大小姐是事业型的女人,性情火爆跟叶家上下关系处理的不是太好,不放心叶少爷养在叶家,很多时候都把他放在顾家。当时先生由老太爷带在国外生活,太太思念的紧把比先生小几岁的叶少爷当心肝疼着,先生每逢回家看到叶少爷窝在太太怀里撒娇,眼神都有些不对劲。
俗话说日久生情,他们这些佣人喜欢性格温和谦雅的叶少爷多些,对性子冷的过分的先生则多了些惧怕。
“他以前是我上司,我有他手机号,可以给你。”
叶奕辰的手机号她记在脑子里,手机毁了,她直接念了出来,陶婶多看了谷一冉一眼。
月上梢头,秋天雾多厚重,星光影影绰绰。睡得早,谷一冉睡醒时才凌晨一点,可能是今天任性躺在草坪上招来轻微感冒,嗓子干涩痒痒的难受,她下楼喝水。
出门时,偏头看了眼书房,门上窗户黑乎乎的,谷一冉挑眉,工作狂一般这个点还不会睡,今天倒是休息的早些。
“先生没回来。”
起风,花园里有几盆王妈稀罕的宝贝似的药草,怕吹毁了王妈回来埋怨,陶婶披衣打着哈欠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