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湄是被温温柔柔的呼唤声扰醒的。
她不自觉地扫视四周,生怕跌回东林的那场梦里。幸好入梦只发生在祖先的埋骨地,不然没了仙位的她怕是要时时刻刻担惊受怕,唯恐被彻骨的绝望和挣不开的梦境吞噬。
侍女捧了火烛,黯淡沉寂的梅园里多了道幽亮的光。那光打在树木上,居然衬得它们威严而阴冷,打在侍女的身形上,勾勒出如云间月般朦胧的风姿,打在凡间的子胥君身上——
没等梅湄望过去,书骨“啪——”轻微地敲了下桌面。
“从今往后,孤在一时,梅园无须旁人侍奉。”
火烛颤颤巍巍地晃了晃,像是和眼前这侍女一般受了叱责。
那侍女连个“是”也没敢答,福了福身就要退下,却听凡间的子胥君再道:“烛留下。”
火烛就这么被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石桌上。
“这张,送去长欢庭,交给小薄娘子。”
侍女老老实实地接下纸条。梅湄借着烛光凑过去瞧,大约有二三十字,具体是什么却因为那侍女折得快没全数看清,只尾句有个“梅”字给她留下了那么点印象——“风送,风送,夜露照梅惊梦”。
子冉君静悄悄地落在梅园中,将此情此景悉数收入眼底,他轻笑一声,夜色幽微里银袍朗朗。
“这一世竟是小薄娘子,有趣。”
梅湄顺着声音看去,就见对方三两步晃来,一把揽上自己的肩头,少年心性不减,可每每穿这一身华贵就如同套上了大人衣装,“别有图谋”。她推开子冉君,打量了眼他身后:“桐素呢?”
“打了一架,这不,被她扔下来照看你。”子冉君耸了耸肩,笑得很是无辜,“反正我在十殿无非是批一批记簿,断一断前世恩怨,短时间内出不了什么大事,至于这些小事在哪儿都能处理,总比她自在。”
这话倒是不假,不成想子冉君短短接触了桐素这么几日就了解了她的为难之处。
桐素这一生都被西池的俗务缠身,待在家中为西池,出门还是为西池,在梅湄眼里,这确实没什么自由。不过要说子冉君是被桐素扔下来的,她却是不信了。
“你们真的打了一架?”梅湄问。
“那还有假——”子冉君信誓旦旦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