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哪怕隔得较远、看得不甚清晰,哪怕那妆上的梅同真实的梅花花瓣还有那么些不同,哪怕梅湄并没见过凡间话本子上记载的点梅妆究竟长成个什么样子,但她还是在那一瞬间想到了这个词——点梅妆。
所以,子胥君如此干脆地答应与自己结定仙缘,如此费心地在凡间为梅仙挣取信服度,究竟是为自己,还是爱屋及乌,透过她梅仙的身份想到了这个难以与他结定仙缘的小薄娘子,或者说,小怜姑娘?
倘若来日,她真同子胥君结了仙缘,而这位小怜姑娘也能获得天帝宽宥、证道升仙。
那么她呢?
届时她又当如何与子胥君相处?
——“所以,他是从一开始就打着共享仙位的主意;所以,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都是算计;所以,他在乎的是仙位,是家族,是荣光,从来不是我。”
花疏仙子的声音萦绕在梅湄耳边,东林里的那场梦顷刻闯进她的脑海,她好像听到天淡仙君清和温润地恳求于她、希望和她共享仙位,她好像看到天地颠倒、梅林尽荒芜,她好像感受到浑身上下的戾气混杂着骤然入妖的力量喷薄而出,将她彻底吞没……
子冉君眼疾手快,封住了梅湄重要的穴位:“怎么了?”
仿佛从噩梦中惊醒,梅湄浑身上下冷汗津津,深沉而悠长的呼吸掐住了她的神经,她攥紧袖口,徐徐扯开个笑:“没什么,不碍事儿。”
西池、阴曹功法不同,不好贸贸然输入仙力查探,子冉君切了切梅湄的脉案,为了方便她活动,还是逐一解开了穴位。
“不舒服就说,”他一努嘴,少年快意浮上来,“我可不想再和桐素打一架,也不想外头说我堂堂阴曹地府的十殿转轮连个仙都照顾不好。”
梅湄笑了笑,给了个“稍安勿躁”的信号。
她正身立好,余光瞥见有侍女走向了那位小薄娘子,而那侍女正是凡间的子胥君交代的那个。
小薄娘子施施然停下了舞动的步伐,踏着乐曲的节拍走下高台,挽袖从侍女手中接下纸条,微微一笑时有几分娇俏与羞涩,像凌春寒霜里亟待绽放的花骨朵。
摒弃了周围芜杂的声音,梅湄清清楚楚地听到小薄娘子道:“好,我知道了。”
“子冉君,”梅湄收回视线,堵了堵耳朵,试图撇开花疏仙子那无时不在的怨愤,淡淡问,“凡间的子胥君是什么身份你了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