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上人号怀素,草书天下称独步。
墨池飞出北溟鱼,笔锋杀尽中山兔。
飘风骤雨惊飒飒,落花飞雪何茫茫。
起来向壁不停手,一行数字大如斗。
怳怳如闻神鬼惊,时时只见龙蛇走。
左盘右蹙如惊电,状同楚汉相攻战。
……”
昔年绝代诗仙李白曾经观怀素草书题壁而心生如此感慨,作草书歌行一诗以赞之。今日此刻许年以一柄曾经在他手中杀狼伏虎的铁枪做笔在风化的石壁上题写了一首盈盈醉词,也有几分那大气磅礴的鬼神惊、龙蛇走之笔意。
待到许年铁枪飒飒响声住,石屑纷飞止,五十余字全数写罢之时,院中的许成虎和小道姑已然是走到了石壁之前。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伊人去那边?眉眼盈盈醉。才始送春归,又送君归去。若到世间再逢君,酌酒与君舞。”许成虎看着这石壁上的盈盈词,不由得吟哦出声,虽然一个大汉吟诵这首颇为婉约的词有些违和,但那粗豪的声音中其中自是别有一番韵味。
一词吟罢,沉吟揣摩片刻,他又哈哈大笑道:“好词,好字,不亏是我许某人的儿子!”
的确那石壁上的五十余字,初时七八个字因着铁枪为笔石做纸写起来还有些生涩,但是随着越来越熟练,那点划神逸飞常,章法错落有致,虽只有前世六七分神韵,但通体观之也是一副不可多得的佳作,当得这一声好词好字之赞。
可不要看着许成虎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就小瞧了他的诗词文章鉴赏水平。因着双月大陆,人人皆以天赋神书沟通天地元气,御使道法神通,故而这习武修法之人都要有文字辞赋的功底,若是连这也不具备,又怎么能理解那或诘屈聱牙、或玄之又玄,亦或晦涩难懂的天书呢?
不仅仅是文字辞赋上修习,为了更好的切和天赋神书的心境,快速提升功力,很多一方翘楚都会修习琴棋书画等许年前生所称之的文人四友。
能这深山中打猎讨生活,许成虎虽然从未说过他是何等阶位,但是就这般能一跃数丈,徒手搏虎的表现,他的修行功力绝对是不低,也因此许成虎的文学修养同样低不了。
“唔,气势挺足,字写的不错,可是许伯伯,这有你说的那么好吗?”一旁迷迷糊糊醉眼朦胧的小道姑靠着一株大树边嘀嘀咕咕的道。
小道姑此刻酒意发作,加之许年写的是行草书,故而她看得不甚清楚,并没有懂词中的深意。
“许伯伯,这不会是因为许年是你儿子,你才这么夸的呀!”小道姑嘟着嘴又道。
“那不能够,当然不是,盈盈你再仔细看看,不论这笔字,这内容也是顶好的了。”
听得许成虎的话,小道姑再次看去,但依旧是精力不济,只分辨出了“眉眼盈盈”,“酌酒与君”等几个字,略略一品,这才感到些许不错,于是开口言道:“唔,眉眼盈盈醉,有盈盈醉的名字,不错,不错……”
“吾儿能做出这等妙词佳句,莫非才俱天授乎!如此当浮一大白!”
许成虎不知从哪又抱出一坛酒,拍开泥封,躺在两树之间麻绳山藤编成的吊床上边饮边畅意笑道,“我是教过你读书写字,可这般绝妙的诗词我却不曾教过你,还有这酿酒之法、这叫花鸡的做法,这树间的两个藤床……你阿爹可都是闻所未闻、从不知晓啊……”
“阿爹,我不过是灵光一动罢了,那有什么才俱天授之说。”许年将铁枪放下后,活动了活动用力过度酸麻的手臂,靠在那当做桌子的一块大石旁把桌上剩余的半碗米酒一饮而尽,不,现在不能称作米酒,而是应叫盈盈醉。
“不,这个世界上确有生而知之者,那元一宗当年的圣女,净土禅院的慧生小和尚……哈哈,三岁能书,五岁行文之事可是家喻户晓,更兼得其根骨绝佳,仅十岁之龄即可经受神碑点化……可惜吾儿资质只是平平……”
酒醉之下,许成虎竟然说出了他混迹江湖时的一些密辛逸事,平日里他可不会讲这些。
小道姑倒是没注意这些话,而是又看到那打开的一坛酒,顿时眼神一亮,抄起黑瓷碗就去讨要。
看着这一幕,微醺的许年莫名的笑了笑,这样的生活安静且惬意,他很是享受。
抬头望月,低头思乡,不经意间许年一眼瞥到身边的那柄丈五铁枪,黑黝黝的枪身,一尺半长的枪头,和这世间大多数铁枪一样的规制,普普通通又平平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