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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人庄

“郎君呀——”    安静的山庄间突然响起一道骇人的戏腔。    只是原本应该细腻婉转的唱腔,此时却被人给掐着嗓子挤出来,矫揉做作的声音当场便能惊得旁人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破旧的走廊下,一个肩上披着青衣小旦戏袍、画着油白脸、正手持眉笔将自己的眉毛细细描摹的戏子,却依旧捏着嗓子唱得入神,满脸迷醉像是不知今夕是何处。    “手扶着窗栏四处望,怎不见我的郎~~啊——”    这戏子将自己的水袖一抛,高挑曼妙的身段一转,已是从走廊下转到了一处临近的屋檐下,戏词、扮相与服饰皆是乱七八糟的一塌糊涂,但却依旧咿咿呀呀唱得很沉醉。    “梦回莺转,乱煞年光遍,人一立小庭深院。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    错把两人唱词唱作一人,戏子却依旧不肯停下,拿腔作势捏着的嗓音虽是难听,但是个子却是格外的高挑,腰肢柔软曼妙不堪一握,再加上脸上的妆容,倒真是一时让人分不清这戏子到底是男是女。    但是,这膈应至极的唱腔终究是引得旁人的抗议。    “清净一会儿行不?这树上的老鸹都没有你唱的难听!”    就在戏子甩着水袖在屋檐下来回踱步的时候,突然一声怒吼从屋檐下的窗棂里传出。    那扇已经破旧不堪的窗户“啪”的一下被人拍开,一个身形极其魁梧、满脸钢针一般细短胡须的中年男子从窗口探出头来。    魁梧男子扶着那扇“吱吱嘎嘎”听起来随时就会散架的窗扇,愤恨不已的从自己鼻孔里面喷出两道热气,跳着脚对那戏子吼道:“谢簪、谢娘娘——咱消停点儿成不?”    “管事儿的那狗腿子还没来检查呢!现在装疯装得这么积极有什么用?那老小子又看不到。”    吼完,魁梧男子两只眼睛瞪得像是铜铃一样,“呼哧呼哧”喷着粗气瞧着戏子。    可是青衣戏子却将嘴角一瞥,像是嗔笑一般斜了他一眼,眼波流转之间一片波光潋滟,紧接着又是矫揉造作的唱腔不止。    魁梧男子被戏子这一眼给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禁不住小小的打了个寒颤,抱着自己的两条胳膊又缩回了窗内。    “老天爷诶,这谢娘娘的唱功又长进了不少,真是越来越难听了,还不听人劝,别是真的给疯了吧!还有,他和丑丫头是邻居,天天这个唱法,真不知道这丑丫头是怎么忍下来的。”    这个看起来威武霸气的汉子,此时一脸的倒霉相,生无可恋的倚在墙角听着外面的声音,向他同一个房子住着的舍友抱怨着。    方才他和自己的舍友都受不了外面那戏子没完没了的唱腔,最后还是他性子急,先出头制止了。    他的舍友是个干瘦的男子,脸上的皮肤蜡黄,五官平平无奇,看起来是一脸憨厚长相,但是心底里一向精明。    “莫阿武,你也别总是关心别人如何了,先担心一下自己在说。”    此时,他的那个舍友脚上趿着一双破鞋子,蜡黄的脑袋一点一点的走过来,一边说也一边往外瞅了一眼:“住在谢簪隔壁的丑丫头,前两天就生病高烧不起,这两天她屋里面一直没什么动静,估计早就不行了。”    那个名叫莫阿武的魁梧汉子一听,神色间明显一愣,接着就想站起身来。    “得啦得啦!你先坐回去。”舍友连忙死命的按着他,道:“你就是去了也救不了那丑丫头…咱们都是一群朝不保夕的人,顾不了别人,还是想想法子应付接下来管事那狗腿子的刁难再说。”    被自己的舍友阻拦,莫阿武也没有坚持,只是没什么精神的坐回房间内,吧嗒了一下嘴,颓然道:“咱们这么费尽心机的装疯想要活下去,还不是指不定什么时候,跟那丑丫头似的悄无声息就没了。”    舍友劝他:“想开点儿伙计,先不管其他人,咱们总是得想法子活的久点儿,你看外面那谢簪,他的邻居丑丫头死了,他自己却没有半点儿动容。”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外面的戏子还在咿呀唱着。    “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著湖山石边。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稍儿揾著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这好处相逢无一言?”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瑱。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恰三春……”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可是谁又能承受受岁月的变迁~~”    “……”    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乱入了?    扮作戏子的谢簪,站在廊檐下茫然的呆愣一下,眼神在四处转了转,迟疑着继续开口唱道:“没乱里春情难遣,蓦地里怀人幽怨。则为俺生小婵娟,拣名门一例、一例里神仙眷。甚良缘,把青春抛的远……”    “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哎嘿那哟哟、哎嘿那哟哟,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    “……”    什么鬼?!    谢簪整个人的身形都已经僵住,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自己隔壁丑丫头的房间。    在不远处的屋檐下,莫阿武和他的舍友也同样重新推开窗户,四只眼睛瞪得溜圆儿的探了出来:“什么情况?刚才好像听到了一句唱得比谢娘娘还要难听的戏腔?”    三个人六只眼睛,全都齐唰唰的看向了丑丫头的窗口。    这丫头还活着,没病死?    可是三人等了半晌,也不见那窗口有任何的动静。、    眼看着日头慢慢爬上头顶,管事来视察的时辰快要到了,他们这些人都是装成了疯子才能在这里躲过一劫,现在若是再不赶快趁这个时候扮疯,一会儿被看管的人发现了可如何是好?    没有心思再来探寻丑丫头的死活,莫阿武与自己的舍友又重新缩回了房间内,一个突然就趴在地上哭天抹泪、喃喃自语,另一个就缩在墙角脸目光呆滞的嘿嘿傻笑、故意让自己的口涎从嘴角一直流到胸口上。    装扮过百八十遍的痴呆模样,早就熟能生巧了。    而谢赞则是不悦的抿了抿嘴角,转身一拂水袖,口中捏着嗓子又故意装疯唱道:“闲凝眄,兀生生燕语明如剪,听呖呖莺声溜的圆……”    丑丫头那扇平日里从不打开的窗户,顿时又传来一女子欢快的歌声:“这里有红花、这里有绿草,还有那会唱歌的小黄鹂,嘀哩哩哩、嘀哩哩哩~~”    谢簪:“……”    他耐着性子继续唱:“遍青山啼红了杜鹃,那荼蘼外烟丝醉软,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    丑丫头屋内回应:“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把你留下来、留下来~~”    谢簪:“……”    “葵花蒲叶泛金樽,朱楼密,紫障匀,吹箫打鼓入层云,雨香云片,才到梦儿边,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你是我的小丫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偶然间人似缱,在梅村边,似这等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待打并香魂一片,阴雨梅天,守的个梅根相见……”    “我用尽一生一世将你供养~~”    “最撩人春色是今天,少甚么低就高来粉画垣,原来春心无处不下悬,是睡荼蘼抓住裙钗线,恰便是花似人心向好处牵……”    “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是那~圆圆的明月、明月~~”    “……”    “大山的子孙哟,爱太阳喽哎~太阳出来我爬山坡,爬到山坡我想唱歌,歌声飘给我那妹妹听,听完之后她笑呵呵~好姑娘,真漂亮,你的热情像太阳,温暖的照在了我的心上~~我的心上~巴扎嘿!”    谢簪:“……”    简直,不能忍!    他原以为自己故意以男儿之身扮作小旦,又故意涂抹扮相、胡乱唱错戏腔,这样就能成功装疯卖傻,可是他到今日才发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还有一山高,如此浑然天成的演技还有谁?    这隔壁的丑丫头在大病一场之后,不但没有死,而且还能把这些他从来没有听过的戏词给唱得这么走音、跑调、难听,这也是没谁了。    开始他唱一句,这丫头跟一句,现在他已经停下来了,这丫头却还在自个房间里面“咿呀咿呀哟”唱得高兴,看起来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灵魂唱腔,简直就是将装疯卖傻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峰。    他蓦然起身,来到自己隔壁的窗棂下,伸手想把窗户给拽开,却发现在自己的手下,那扇破旧的窗棂却纹丝不动。    这是把窗户从里面栓住了?    谢簪冷笑一声,手上刚想再使点儿力气将整个窗户给拽下来,却突然听到远处有人的脚步声传来。    突然想起了现在是山庄管事儿来视察的时辰,谢簪瞬间便吓得嘴唇发白,只是一张面无血色的脸在白色扮相的遮盖下无人发觉。    他慌乱的扯起自己的水袖,想要装成一副戏子的模样再唱两句戏词,却在慌乱之间一时想不起来自己该唱什么,同时心里面又焦急屋子里面的丑丫头会不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捣乱。    就在心神不定之下,他扯着水袖,张口而出:“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让我斟满美酒把你留下来……”    等等!    他在唱什么?    谢簪一张小脸顿时扭曲了。    “呵,今天还改唱词了?”在他的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冷笑,其中的恶意与轻视从字里行缝之间慢慢的透露出来:“不过也没两样,都是一样的糟蹋人耳朵。”    管事儿来了。    一个黝黑干瘦的小老头,身上却披着绣着金线的细丝绸,下巴上一抹灰白的山羊胡子,此时正背着手,眼神阴晦不屑的盯着谢簪,干瘪的下巴高高向上扬起,一脸的阴郁得意之气。    谢簪的后脊背一僵,但随即镇定下来,装作对自己身后的声音恍若未闻的样子,只是一边慢慢踱步,一边继续细着嗓子唱道:“是谁家少俊来近远,敢迤逗这香闺去沁园,话到其间腼腆……”    丑丫头的屋内立刻回道:“丑八怪,别把灯打开哎哎哎哎哎~~~”    谢簪:“……”果然。    他不敢理会隔壁的丑丫头,只是一个劲儿地埋头装疯,但是在他身后的管事儿却听不下去,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伸手就想要扒开自己面前的窗户:“好啊,你还活着呢!”    “前几天还以为你这丑货已经病死了,正想着今天过来的时候,是把尸体埋了还是扔了,结果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可是窗户里面栓着,管事儿这个小老头拉不动,气得他山羊胡子都快要翘起来。    偏偏谢簪正好停在他的附近,管事儿一腔不顺心的怒火顿时朝着他发泄,想也不想的一脚踢过去:“滚远点儿,一群疯子别碍事!”    这一脚正好踢在谢簪的小腿上,顿时痛得他小腿肚儿一抽,被踢中的地方应该是成了青紫色。    有那么一瞬间,谢簪的眼神狠戾地凌厉起来,像是出弦的利箭一般刺向管事儿。    但是就在下一刻,他便掩盖着自己眼中的锋芒,重新让双眼无神混沌起来,一边拖着戏腔一边往外挪了两步。    管事儿觉得自己心口上憋着得那股气总算是发泄了出来,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刚凑近窗棂想把屋里面的那丑货给叫出来,却没想到在下一刻,那扇紧闭的窗户突然洞开。    破旧的窗扇“咣当”一声狠狠拍在管事儿的脑门上,顿时就把他这个瘦小干瘪的身躯给砸到了窗户底下。    管事儿脸朝地,浑身抽抽着,整个人一脸懵逼。    在不远处目睹了全过程的谢簪同样一脸惊悚,而那扇突然打开的窗户里面,则是探出了颗小脑袋。    那丑丫头和以前一样,除了大病一场比以前更加消瘦、脸上还带着几分病容之外,依旧是一头许久没有洗过的肮脏长发,垂下来挡住了自己半张脸上的疮疤,身上分辨不出颜色的衣裳成了一堆破布条。    此时,这个熟悉的丑丫头,脸上却挂着谢簪并不熟悉的笑容,裂开嘴欢快的向他喊道:“哥们你怎么不继续唱了?你不唱我怎么接啊?”    谢簪:“……”    谁让你胡乱接我戏词的混账(╯‵□′)╯︵┻━┻?    “混账东西!”    窗棂底下的管事儿终于缓过神来,发出一声怒骂,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捂着自己红肿的额头,一手指着趴在窗口的丑丫头,怒斥:“果然是你这丑货捣的鬼,我早就看出你这丑货不对劲儿来着,等到我禀明了庄主,我倒要看看你还怎么活得下去!”    听了管事儿的威胁之语,谢簪的脸色顿时一白,眼神不由自主的看向窗口的丫头。    哪怕他与这丑丫头之间并没什么交往,但是物伤其类,管事儿的这句话足够他们这群疯子听了之后,个个心惊胆寒。    但是他这个隔壁的邻居,脸上却没有带上一点儿惶恐惊慌之意,只是两只眼睛瞪得溜圆,用手指着周围古朴的房舍走廊说道:“我说,这是咱们病院搬迁地址啦?”    “还是院长终于受不了我第一百零八次的逃院行为,忍无可忍的终于给我转院了?”    说着,她便又皱着眉头俯首小声嘀咕了一句:“至于嘛!趁着我一脚摔晕过去的时候就给我不声不响的转院,现在这又是搬到哪里去了?”    谢簪与管事儿听得是一头雾水,随着方才她所指的方向望去,也依旧只能看到一副几十年如一日的场景。    一排排青砖垒砌的瓦房并列排在一起,像极了一口口死气沉沉的棺材,低矮而潮湿的走廊,缝隙里面生满了青苔,破旧、乌黑、矮小的房舍像是一只只臃肿的狗儿,匍匐在山庄中央那座险峻挺峭的阁楼脚下。    整座山庄,只有那座冷硬精巧的阁楼拔地而起,贴近山腰脊背,像是一只眼睛冷冷俯视着众人。    这儿是哪里?    世人皆云,乱世之中,西南之地有十万大山,层峦叠嶂、苍茫林间连成片,深入其间,人身不知在何处。    却无人可知,十万大山幽秘的山林深处,却有一座寂静的山庄坐落于此,一片片墨绿苍翠覆盖下的阴影处,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斑驳的树荫,却照射不进那山庄沉重的门扉之后。    墨漆漆的山门洞开着,像是在张着一张乌黑的口,毫不掩饰的袒露着自己狰狞的面目。    这里是疯人庄。    这里关着一群装疯的疯子。    这里进来之后,永远也出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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