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姮看着一直面无表情的白衣青年,不禁有点愁眉苦脸。 只不过出门吃顿饭,结果连一口汤都没喝上,反倒是领回来瘸腿小帅哥一枚,这运气也是没得说。 她绕着坐在四轮车上的年轻人转了几圈,忍不住屈起手指敲敲他的车轮子:“哥们,说句话呗,至少说说你叫啥名?” 白衣青年绷着一张英俊的小脸儿,不哭不笑、不喜不怒,倔强的将自己一双漂亮的眼瞳瞪成死鱼眼,死活就是不开尊口。 在一旁全程围观的谢簪皱皱眉,对夏恒道:“既然你问了这么多遍他还是没有回答,那么就是他不想说了。” 说罢,他自己也不禁自嘲的笑笑,道:“疯人庄里面尽是一群装疯的人,这个人一心想要自保也可以理解。” “只是现在那些山庄里面管事的狗腿子又不在这里,我们都只不过是一群天涯沦落人罢了,小兄弟你现在一直装成这副模样,恐怕就有点儿不合适吧!” 后面的那句话,是谢簪的一双眼睛紧盯着白衣青年,一字一句的低声说出。 面对着他隐隐的苛责,白衣青年依旧保持着沉默,一双清泉似的眸子慢慢眯起来,白皙匀称的手掌轻轻抚上四轮车的扶手,修长的指节一点一点的敲击着坚实的木轮轴。 自己这是…被无视了? 面对着这个八风不动、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的新人,谢簪一时间倒不知道该怒还是哭笑不得,伸手直接推着青年的四轮车椅背,往屋外走去。 “活生生一个大男人,总是在你这个女儿家的闺房里做什么?我送他去院子里另外的空屋子待着,你先休息一会。” 他一边将青年推走,一边回头对夏姮叮嘱着。 夏姮站在自己破狗窝一样的“闺房”里,眨巴着眼睛看着谢簪“一副为你着想”的模样要把人给劫走,顿时摆摆手,叫道:“等等谢小哥,人家小白还是个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咱们不用这么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把人家给这样赶走吧…” 正推着白衣青年的谢簪手一顿,整个人僵立在了原地,无语凝噎的回头望着她。 小白是什么鬼? 谁是小白? 合着这才多大一会,你名字就给人家想好了?! 等等,这个小子穿着一身白衣服就被叫做小白,那么自己往日里穿着一身青衣… 他正色看着夏姮,严肃问道:“说吧,你是不是还曾经在心底里,给我取过外号叫小青?” 夏姮:“……” 她原本坚定的眼神瞬间漂移,眼珠子转移到一边去,瞅天瞅地就是不瞅谢簪,心虚的哈哈干笑着:“呵,这个、这个嘛…” 谢簪:“……” 好了你不用解释了,我看你现在这幅表情,这件事是绝对没跑了。 他头疼的扶额,不再理会自己这个日常脑洞大开的邻居,推着小白(青年:咦?)的四轮车,就要推门离开。 可谁知,他才刚刚摸上屋门的门闩,门外就“咣咣”的传来砸门声。 “喂,开门——上头让老子给那瘸子送饭。” 张达站在夏姮的屋门前,双手端着一张托盘,上面放了一碗干米饭、一碟熬白菜和一盘小炒肉,还有一碗熬得糯糯的小米粥,正在散发着扑鼻的香甜味道。 他双手托着托盘,正在老大不耐烦的用脚狠狠踹着房门,叫了两声都没人来开门,顿时更加不耐烦,脚上踹得更加用力,将整个破旧的木门给踹得“咣当”作响。 “一个二十啷当的瘸子,大傍晚躲在一个娘们的房里面想干什么?还真看不出来,这屋里面的那个丑鬼,虽然脸上的伤疤丑的没法看,但是还真能勾男人,先是前面那个娘娘腔,后面又来了个小白脸……” 他开始叫骂的越来越难听。 本就是对着疯人庄里面的这些“疯子们”恶意满满,现在上头的管事又要他傍晚破例给这些疯子送饭,还得多跑一趟,张达的心里面早就抱怨连连。 也不知道这新来的那个小白脸是何方神圣,竟然是由张管事亲自推过来,现在又破例要在傍晚的时候命人给他亲手送饭,怎么看怎么不一般。 可这要真是不一般的话,张管事在推这个小白脸过来的时候,又显得不怎么上心,随随便便就扔给了那丑鬼,还一副不怎么耐烦的模样转身就跑,看起来也不太关心这小白脸的死活。 指不定就是这小白脸的家里人给张管事塞了点钱,求管事照顾一下,所以张管事碍于钱财,就随便敷衍一下,说来说去,这小白脸肯定也没多大的来头。 这样一来,张达踩高捧低,觉得这坐在四轮车上的小白脸不怎么重要,自然也就不怎么看得起他,现在给他跑路送一次饭,也是满心不情愿。 心底里的怨气升腾而起,嘴上当然也就骂得越发难听。 “还不开门,再不开门你信不信老子一会就把这碗滚烫的热粥,硬生生的塞到你这瘸子的喉咙里面……”张达在外面叫嚣的起劲儿。 “嘎吱”一声,房门被拉开,推着小白的谢簪脸色铁青的站在门口,眼神不善的盯着门外叫嚷不休的张达。 他方才听到有人踹门的时候,一时间不禁楞了一下,从来都没想到竟然还会有山庄里面的下人在傍晚时来送饭,所以手脚迟疑了一下,开门的动作慢了半拍。 可是没想到,不过就是在这慢半拍的时间,门外那下人的叫骂声已经越来越不堪入耳。 就算是一向低调的谢簪,在听到外面的骂声后也不禁脸色难看起来,一把将屋门打开。 门外站着一个身穿土褐色短衣的下人,手里面端着一个摆满了饭食的托盘,生得是膀大腰圆,满脸肥肉往下坠着,一双老鼠一样的小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精光闪烁,两只肥大的招风耳向外支愣着,看起来甚是滑稽。 赫然便是方才在伙房,出言侮辱夏姮和谢簪的那个下人。 显然,张达也认出了谢簪,又低头看看他手边推着的小白,又撇着头瞧了瞧屋里面坐着的夏姮,顿时笑得咧开一张嘴,露出一口黄牙,恶意道:“哟!这都在这儿呢!” 说着,他便仰起头得意的晃着脑袋:“日头落山,天黑下来,两男一女,三人共处一室,这真是……啧啧啧!下一步是不是就该衣衫不整了?” 这话说得恶毒,谢簪的一张脸顿时更加阴沉,眉头紧紧皱起,一双原本流光潋滟的桃花眼也眯起来,死死盯着口出狂言的张达。 “咋啦,你这女人一样的小子瞅啥?心里面还觉得不服是吧?”张达也不甘示弱,仰着粗短的下巴,鼻孔里面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盯着谢簪。 谢簪的秀气的眉梢一颤,背在身后的衣袖微微一抖,一个小巧的白瓷瓶悄无声息的滑落到他的细腻的掌心中,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拨开瓷瓶的瓶塞… 就在此时,坐在谢簪身前的小白原本涣散无神的眸子突然一凝,黑亮幽深的眼眸看向跋扈的张达,阴沉的可怕。 他素白的手指抓住四轮车的车轴,慢慢转动着车轮往前滚动,慢慢地挪到了张达面前,伸出双手,示意他将托盘递给自己。 张达斜着眼睛看向小白,满脸的肥肉得意的抖了抖,歪着嘴满心不屑的将自己手上的托盘连同上面的方式递给他。 “瞧瞧这瘸腿的小白脸,这才是识时务…”他一边将托盘递过去,还不忘一边看着谢簪,嘴里面不住讥讽着。 谢簪抓着白瓷瓶的手掌又颤了颤,攥着瓶身的手指用力到发白,简直要把瓶子给抓裂,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他心底下还在犹豫,要不要冒着被暗卫发现的风险,撒出瓷瓶里面的药粉,悄悄给眼前这个过分不知好歹、满嘴脏话的下人一个难忘的教训。 但是还没等他犹豫完,已经接过托盘的小白扭头四下看了看,然后对着后面的夏姮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小白你叫我?” 夏姮伸出手指点点自己。 小白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对她举了举手上摆满了饭食的托盘。 “你让我给你拿一下?”他没有说一句话,但是夏姮竟然神奇的解读出来他的意思,一蹦一跳的蹿过来,双手将托盘举起。 “哟,这瘸腿小白脸难不成是在怜香惜玉,先把好吃的给自己相好的…”有心看热闹的张达还没有走,斜着眼睛歪嘴在一旁酸着。 小白没有理他,眼看夏姮将托盘接手之后,又抬起手,从托盘上将那碗滚烫得冒出白气的小米粥拿下来,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 他对着一脸肥肉哆嗦的张达勾勾手指。 张达不明所以,以为他有什么话想说,便翻了个眼皮弯下腰,将自己的一张胖脸凑过来。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子我没时间……啊!!!” 胖子蓦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猛地直起腰身,捂着脸在门口乱蹦乱跳。 在他的脸上,还残余这几粒小米,冒着腾腾白气的汤水正在他的脸上流淌,从指缝间渗出。 就在方才张达弯腰的那一瞬间,一直做事都慢吞吞、有条不紊的小白,突然抬手一扬,在电光石火之间,将自己手中一碗滚烫的小米粥全都泼到了他的脸上。 就是刚才这下人在门外叫嚣,说要塞到他喉咙里面的那碗滚烫小米粥。 谁都没有料到一直安安静静的小白竟然会突然来这么一手,不过就是片刻的功夫,那张达的脸颊已经被烫得通红,原本就是肥胖的脸庞现在更是肿起来,已经被烫出了燎泡。 “啊——” 张达捂着脸在屋门口没头苍蝇一样乱窜,惨叫声不忍入耳。 在谢簪与夏姮两人诧异的目光下,完成这一壮举的小白,又恢复到了原本慢条斯理的状态,慢慢滚动着车轴,又退了回去,离跳脚的张达远一点儿。 “你们、你们这群疯子…你们完了,我告诉你们,你们完了……”张达放下手,一张布满燎泡的的胖脸像是煮熟的虾子一样红透,艰难的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众人,咬牙切齿的放狠话。 可是他的这句话还没说完,正端着托盘的夏姮突然一个猛冲来到他的身边,端着托盘的双手未动,修长的大腿突然抬起,狠狠地一脚踹向胖子的小腹。 “呜!” 张达一声呜咽,庞大肥硕的身躯,竟然被夏姮一脚给活生生的踹得飞起,径直的飞了几尺的距离,被狼狈的踹出门外,狠狠地落在了庭院的台阶上。 一脚把人给踹出去的夏姮,接下来也没闲着,将自己手上的托盘重新塞给坐着的小白,然后一步跨到门口,关门、落闩,转身回头。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动作行云流水,不带半点儿含糊的。 看着旁观的谢簪目瞪狗带。 门外又“咣当咣当”传来砸门声,还有张达歇斯底里的叫骂。 但是夏姮没有理会他,只是拍拍手,来到小白身边,对他伸出一只手:“哥们,心有灵犀一点通,咱俩合作愉快,来击个掌?” 小白抬起一边眉毛,疑惑的看着她举起的一只手,也换成一只手端着托盘,另一只手学着她的样子,犹豫的举起一只手。 夏姮愉快和他击了一掌。 谢簪:“……” 为什么他有点看不懂这两个人w(Д)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