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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暗算他们?

夏姮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眼前的一切都在上下颠簸。    她愣愣神,这才迷迷糊糊的意识到,自己是趴在一个人的背上。    背着她的那个人,一只手握着一把锋利的短刃,不断挥砍着前方拦路绊脚的树枝,另一只伸到背后手牢牢锢着她,一副生怕她掉下来的模样。    她从此人的肩上抬起头,看向四周,只看到满眼无边无际的深绿色。    灌木丛与杂草交杂、横结纠缠,冷不丁的就能狠狠绊人一跤,身旁皆是需两人合抱才能环住的大树,头顶上被盘虬交错树枝遮挡,树冠之间密密麻麻的交叠着,不见一丝阳光露出来。    景色蔓延至远处渐渐幽暗,从遮天蔽日的树枝缝隙间透出的天空也是格外阴沉灰蒙,与远处的阴森渐渐连成一片。    “你醒了?”    背着她的人察觉到她的动作,回头问道,俊俏冷硬的脸上露出几道被树枝划伤的擦口。    是小白。    夏姮长长的舒了口气,脑袋又垂落下来,有气无力的耷拉小白的背上,低声问道:“我们现在走到哪儿了?”    “不知。”    小白的声音也渐渐低落下来,紧皱着眉头答道:“我们后半夜从山庄里逃了出来,先是看着天上时隐时现的北斗星往北走了半宿,后来天亮了,却是再也找不着方向。”    “如今我们又茫然走了半天,下午的时候天气突然阴沉下来,看样子快要下雨了,但是我们却仍是不辨方向,沿途两户能躲雨的人家都没有找到。”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下不停,用手中的刀刃不断为前方开路。    夏姮眯眼瞧着他手中的刀刃,问道:“这是我抢过来的那把短刀?”    小白稍稍停了停,抹了把头上的汗珠,点头:“是,咱们手上没有别的兵刃,我抢来的矛又不能开路,就先用的刀刃使使。”    夏姮看了看自己背上斜插的矛,又环顾了四周,问道:“那我腰间那条铁鞭呢?还有谢小哥去哪儿了?”    “找不着方向,咱们后面又有山庄的追兵,谢簪方才拿着你的铁鞭,去周围探路了。”    小白停下来喘了口气,然后又抬起手中的刀刃,想要继续开路。    夏姮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眼睁睁瞧着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渗出来、身上的白衣被树枝划出一条又一条的口子,不禁挣扎着想从他背上下来。    “你先把我放下来,自己歇会儿。”    “不行、不行,你别乱动…”他急忙伸手,护住自己身后那个乱动的小家伙。    “你的腿骨经过昨夜那一番折腾,刚接好又有点歪了,方才我给你又接上了,现在千万别乱动。”    夏姮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骨,疑惑道:“我昏睡了一路?”    “你累了那么长时间,精疲力竭之下,昏睡也是应该的。”小白正说着,突然觉得自己脖颈上有点痒,歪头扭了扭,微微睁大眼睛向夏姮望去。    “你的头发是不是长了些?落在我脖子上有点痒。”    他上下打量着夏姮的乌亮的发,疑问道。    夏姮的眼角下意识地向一旁的头发瞟去。    在刚来此处的时候,她嫌自己的头发太脏太乱洗不干净,所幸一剪子将它们全都剪了去,只留下短短的发丝刚刚垂落至耳尖。    可是隔了这么一段时间,之前剪掉的黑发却又慢慢长了出来,此时乌黑油亮的发丝已经垂过下颚,再次遮挡住了她脸上的疮疤。    每当她低头时,那垂落的发丝总是骚在小白的脖颈上,挠得他有些痒。    夏姮抬起手,想把自己垂落的发丝拢起来,却不料手指尖一不小心触到了脸颊上的疮疤,顿时痛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顿时,她的神色一凛,将遮挡住脸颊的发丝撩起来,向小白说道:“你看看,现在我脸上的伤疤如何了?”    她觉得伤疤那块地方又疼又麻又热,却又痒得忍不住想伸手去挠。    这不是个好兆头。    小白听了她的话,扭着头细细打量,只见她白皙脸颊上那块狰狞的疮疤越发的红肿,以前留下的伤口竟然恶化起来,皮肉下鼓鼓的,不知是藏着什么东西。    他的脸色也瞬间凝重起来,迟疑地答道:“你脸上的疮疤…开始恶化起来,又红又肿,也许是化脓了……”    夏姮一听如此,不禁瞬间紧皱了眉头。    听他这么描述,自己脸上的伤口竟是发炎了!    这件事情比骨折要严重得多,毕竟小白在下手时把握着轻重,小腿骨折干脆利索,重新接骨也并不麻烦,除了重新长好骨头需要花费一些时间外,腿上的伤并不会导致她发炎。    古代没有抗生素,此时他们身处深山老林,身边缺医少药,自己脸上的旧伤疤发炎的问题,竟是很有可能一不小心就会要了自己的小命。    一时间,夏姮的眉头紧锁成了一个死疙瘩。    另一边,小白的脸色也难看起来,一张小脸不高兴的皱巴着,心底里不知在想什么,竟然将手里的短刀插到地上,空出来的手吃力的探到肩头上,想要仔细查看一下她的伤疤。    就在小白的手掌即将要触碰到夏姮脸上的伤口时,远处的灌木丛突然微微动了一下。    夏姮与小白瞬间向那处望去。    隐藏在灌木丛里的人也许是意识到自己暴露了,瞬间从隐藏的地方蹿出来,一道风似的向远处逃窜。    小白看着那道胎穿的人影,突然看清了这人身上的黑衣,顿时睁大了眼睛。    是疯人庄追兵们的探子。    “休走!”    他厉声喝道,起身便想追赶。    但是他一时竟是忘了自己背上的夏姮,刚刚抬脚速度便慢了下来,此时再将背上的人放下也已来不及。    不过就在瞬间,他便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探子越逃越远。    就在疯人庄的探子即将逃出二人的视线范围内时,突然从旁边的树丛中斜地里冲出了一个青衣的人影,一把扑倒了黑衣的探子,手中的长鞭一竖一扬,死死地勒住了探子的脖颈。    探子还想在挣扎几下,那青衣人却毫不手软,膝盖狠狠抵着他的后脊背,勒着他脖颈的双手猛地往后一收,带着细小毛刺的铁鞭已经深深地勒紧他的皮肉里。    探子的脸颊被憋得通红,手掌无力的在地上胡乱抓了两把,整个人的身体在地上抽搐着,终于是不再动弹。    这名探子竟是被青衣人活生生的勒死了。    那青衣人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随后马上起身,将手下烂泥一样的尸首像是扔垃圾一样扔掉,疾步向夏姮小白二人走来。    林将光线昏暗,等到这青衣人来到他们二人不远处时,夏姮方才看清楚,原来竟是外出探路的谢簪。    谢簪一身青衣此时也多处破损、满身泥泞,手中拿着她之前抢过来的那条铁鞭,阴柔的脸上满是疲累不堪,叹了口气说道:“附近都是崇山峻岭、狼虫猛兽,没有找到一处有人烟的地方。”    闻言,小白的面色不禁沉下来:“方才你杀的那个是疯人庄的探子,探子既然在这里,想必追兵必然也不会远,我们必须赶快离开。”    谢簪阴柔俊秀的脸庞也黯淡下来,嘴唇紧抿,淡淡道:“只是我们分不清方向,怕只怕辛苦一场,最后一直在原地打转。”    说着,他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道:“若是又莫阿武这个猎户、与冯追这个行脚商人在此,我们也不至于辨不出方向,但是他们二人竟然……”    最后,他长长一叹:“是我看错了人。”    “不怪你。”夏姮又从小白的背后探出头,安慰他:“他们弃我们而去,但是你却是一直留下来站在我们这一边,他们的过错不能让你背负。”    谢簪看着她,颇为痛苦地摇摇头:“当初你说不认识他们,但是信任我,而我却推荐了他们二人,这分明就是我看走了眼。”    “是不是你看走了眼我们以后再说。”    一旁的小白把刀刃从地上□□,打断了他们两个的对话,环顾四周道:“疯人庄的追兵很有可能马上就到,但是我们该往哪儿走?”    往哪个方向走,这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谢簪也强打起精神,看着四周,喃喃道:“现在天气阴沉,估计就算我们一直等到晚上,今天夜里也看不见北斗星……”    “往左走吧!”    夏姮突然指着左手边的方向说道。    小白与谢簪一起看向左边的方向,然后又疑惑的望向她。    “其实我也不太确定…”她说道,然后用手指向生长在树根上的苔藓,又向上指着头顶遮天蔽日的枝叶。    “但是我还记得,以前老师教授过(小学课本里学过),行走在野外,树冠稀疏的那面朝北、树冠茂密的那面朝南,因为树木逐光。”    “而生长在地上的苔藓,也是喜欢攀附在石头、树根上,朝向南面向阳的地方生长,背光的地方很少会有苔藓,所以左手边很有可能就是北方。”    眼见得小白月谢簪的目光直勾勾地望着自己,夏姮又缓缓将手缩回来,抽了抽鼻子说道:“我只是听老师讲解过,并没有实践过,准不准另说。”    可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不管它准不准,都只能死马权当做活马医,怎么样都得试一试。    谢簪也是面色严肃的将附近的树冠、苔藓全都观察一遍,方才冲着小白点点头。    “抱紧我。”    小白再次向夏姮叮嘱道。    夏姮立刻老老实实的环住他的脖子。    三人疾步消失在左手边的方向。    “轰隆——”    天边一阵沉闷的雷声划过,一滴雨水狠狠地坠落在林间的枝叶上。    阴沉了许久的天空,终于落下雨水。    ……    对于夏姮她们三人来说,这真是一场及时雨,这也是一场催命雨。    雨水落下之后,很快就能掩盖住她们逃离的痕迹,让后面的追兵无处追寻。    但是全身暴露在瓢泼大雨中,她只觉得被雨水打湿的身躯越来越冰凉,仿若麻木一般,但是自己面上的伤疤却觉得越来越疼痛滚烫,令人难以忍受。    渐渐地,伤疤上的热度好像是会传染一样,慢慢的从她面颊上蔓延到整个头颅,她只觉得自己的脸现在通红,额头烫得吓人。    很难受。    喉咙也开始嘶哑肿痛起来,她将自己滚烫的脸贴在小白的后背上,有气无力的哼了一声。    小白刚刚把自己的脚从一个烂泥窝里□□,淅淅沥沥的湿泥溅满了他半条雪白的裤管,身上的白衣早已看不出颜色。    他厮杀时万分勇猛、气势一往无前,但是好像真的不怎么擅于在山林间行走,身上背着夏姮,迈步间却总是深一脚浅一脚,将自己弄得万分狼背。    可是不管他如何颠簸狼狈,却一直用手臂紧紧锢着自己背后的人,尽量护着她,不让她与自己一同跌倒在被雨水打湿的烂泥中。    此时,他耳中听到了夏姮那声隐隐约约的哼唧,又感觉到她脸上滚烫的温度,烫得他后背发热。    他一下子有些慌神:“你发热了?”    在这荒无人烟的深山中、在这铺天盖地的大雨中生病了?    他茫然的向前望去,只看到无边无际的雨帘,再茫然的向后看去,还是只见到冷冰冰的雨水扑打在他脸上。    他该怎么办?    前方,正在探路的谢簪回过头,见到小白停下脚步,不由得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向他喊道:“怎么了?你若是累了,就把丑丫头交给我背一会,你去休息一下。”    声音被哗哗啦啦的雨声打断,让所有人的话语都显得模糊不清。    夏姮伏在小白背上,朦胧中听到他大声喊道:“她生病了…怎么办……”    “什么……”    “她额头滚烫…发热……”    小白一边说着,一边向谢簪走去。    谁料他刚刚才抬脚走了一两步,突然仿佛是一脚踏空,整个人的身躯一斜,连带着他背上的夏姮,直接一头栽在地上,从满是烂泥的山坡上滚了下来。    在措不及防之下,夏姮只觉得在茫然中小白紧紧护着她的脑袋,两人之间整个天空都在旋转不停,颠簸的视线晃得她眼疼。    “啪!”    最后,他们两个人滚到了山坡下面,一下砸在烂泥地上。    在小白跌倒的地方,一截藤蔓所做的绊马绳,突兀的横在地上。    谢簪在山坡上睁大眼睛,急匆匆的向他们两人跑来:“你们两个没事……”    他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一支木头削制的箭矢,突然斜射过来,瞬间擦着他的脸颊呼啸而过。    他顿时僵立在原地,不敢再动。    远处,几个身披麻布葛衣的人影,正举着自己手中的武器,冒着泼天的大雨,口中“嗬嗬”叫着向这边冲过来。    山坡底下的夏姮抬起头,茫然的看着山坡上的来人,顿时一片茫然。    来者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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