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车上,恨不得扑过去咬他两口。
傅言深笑了笑,“去哪?我送你。”
沈不知道他中午有没有听到她给苏启政打电话,不管他有没有听到,马上要到三点了,她再磨蹭,也得赶过去,于是她报了地址。
只不过不是医院,而是那家医院对面的一个咖啡厅。
傅言深目光深沉的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催动油门,朝咖啡厅驶去。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车子在医院大门外停下,傅言深道:“我还事,你自己过马路没问题吧?”
沈假惺惺的回了一句,“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随即她推开车门下车,傅言深偏头看她,成年男子的目光里汹涌着什么,沈以为他有话要和她说,最终他却什么也没说,催动油门驶离。
沈站在马路边上,直到再也看不见那辆宾利欧陆。她才转身朝医院里走去。
走进医院,一股消毒水味道扑鼻而来,她强忍着反感,皱着眉头朝妇产科走去。她没想到有一天,她终究会妥协。
来到妇产科主任的办公室外面,已经快三点半了,三点的时候,梅若兰给她打过电话,那时候她在傅言深车上,只看了一眼就掐了电话。
她刚到妇产科主任办公室外面,就见梅若兰从里面出来,看到她时,似乎松了口气,随即眉眼又严厉起来,她道:“你怎么搞的。有没有点时间观念?”
沈淡淡道:“路上塞车。”
梅若兰看了看她的脸色,心知不能和她硬碰硬,她来了就好,她脸色稍缓,道:“快进去吧,路主任很忙,我们已经耽误她很多时间了。”
沈被梅若兰推了进去,还是那天那个女人,看她进来,倒比上次客气了许多,“苏大少奶奶,跟我进来吧。”
沈没心情去探究路主任对她态度的改变,她抿了抿唇,又看了一眼梅若兰,梅若兰眼带催促。她只好跟路主任过去,路主任的办公室有直通另一边仪器房的门,进入那间房,消毒水的味道就更重了。
沈强忍着恶心,看着那些闪烁着寒光的冰冷仪器,那些仪器就像长了手的怪物,将她紧紧缠缚住,似乎下一秒就会让她窒息。
路主任拿着塑胶手套往手上套,对沈和颜悦色了不少,“苏大少奶奶,脱一边裤子躺上去吧,别紧张,不会疼的。”
沈拧眉盯着她,她不知道做试管婴儿要经历些什么,她甚至不敢去百度,怕知道得越多越害怕。她站着没动,直到路主任做好了准备,她都还站着没动。
路主任这次耐心倒是极好的,“第一次过来的人都和你一样紧张,其实就是一闭眼的事儿,躺上去吧,我们都是女人,没什么好害羞的。”
这话听在沈耳朵里,别提有多讽刺。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脱了裤子躺上去,她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任路主任摆弄着她的腿,让她再分开一些,她只觉得羞耻与难堪。
有些事情,真的做的时候,才知道那对心理是一种怎样的伤害。
当冰冷的仪器刺入她身体,她疼得直发抖,双手紧紧揪住蓝色床单,难堪与痛苦揪住了她的心,她脸色越来越惨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听到路主任的声音,她像濒临死亡的鱼,浑身是汗的躺在铁床上,眼底裹满了眼泪,到底要怎样,她才能接受这样耻辱的事?
从铁床上下来,她双腿都在打颤,她强忍着眼泪一步步走出房间,梅若兰迎了上来,看见她脸色惨白。整个人状态非常不好,她连忙扶住她,“宁宁,没事了,过去了,都过去了。”
沈之前没恨地梅若兰的,可是这一刻,她恨她,那股恨意甚至都无法掩饰,她伸手“啪”一下,直接将梅若兰的手拍开,她没有去看梅若兰震惊的脸色,抓起包快步冲出了办公室。
“宁宁!”梅若兰追了几步,最终还是停了下来,她回头见路主任正盯着她,她道:“我这儿媳妇太孩子气了,让你见笑了。”
“哪里的话,苏夫人,刚才我已经取了你儿媳的卵子,你按这个单子缴了费用,我会把卵子放去冰冻,你看什么时候再带你儿子过来取精子?”路主任倒是见得多了,也没把梅若兰的局促看在眼里。
梅若兰接过单子,看了一下上面的费用,然后转身去缴费了。
沈冲出医院,她趴在花坛边剧烈的呕吐起来,太恶心了,怎么会这样恶心呢?她吐得眼泪哗哗,整个胸膛都在抽搐,怎么能这样?
一个新生命。应该是带着爱来到这个世上,可是现在,她只要想想受精卵会再放回她体内,想到那冰冷的仪器进入她身体,她就觉得恶心。
她捂住眼睑,哭得声嘶力竭,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经历这样的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把眼泪擦擦。”
她心里一怔,连忙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睑的是一双黑色锃亮的皮鞋,随即是一双熨烫的笔直的西裤裤管,她仰头望去,模糊的视线里,是那张漂亮得举世无双的俊脸。眼泪再度汹涌而上,她就那样呆呆地看着他,甚至没有伸手接过他手里的手帕。
傅言深叹息了一声,她这个模样就像被人扔在路边的小狗,那么可怜,那么惹人心疼。他微微俯下身,拿手帕温柔的替她擦拭眼泪。
送她来的路上,他想过阻止她过来,可是阻止一次,又能阻止得了第二次?如果不让她自己绝望,这种事会继续发生。
这样也好,让她亲眼看看她嫁进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庭,只有她伤了心绝了情,他才可以一劳永逸。
“所以,我真的是你命定的英雄。”傅言深看着她红通通的眼圈,无奈的叹息一声。
沈没动,乖巧的任他给她擦眼泪,他的话一出口,她眼泪落得更急了,突然就觉得委屈,她吸了吸鼻子,“你怎么会来?”
“我没有走。”傅言深那晚听到她梦呓后,他就让助理去找试管婴儿相关的资料,做试管婴儿对身体不会造成多大的伤害,主要还是心理的创伤。
有些人能承受住,有些人不能。
刚才看她下车,他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将她拽上车,可是最终他还是让她去了。说他残忍也好,冷酷也罢,有时候她自己看不清,就会一直留恋。
而今天,算是压倒她对苏启政的感情的最后一根稻草,再加上明天新闻一出,她和苏启政离婚是铁板钉钉的事。
有些人,你不让她置之死地,她永远就不会后生。
他的女人,他要让她从今往后,连想都不愿意想起苏启政这个人,这就是他的目的。傅言深不知道,终有一天,他会为今天没有阻止她的行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沈那一瞬间的心情简直五味杂陈,他果然是听到她给苏启政打电话了,此刻在他心里,又该如何笑话她?
她撇开头,拿手背擦了擦眼泪,她哑声道:“我没事了,你走吧。”
傅言深看她状态不好,脸色惨白惨白的,眼圈还红通通的,这样子的她,他哪里放得下心?他伸手将她从地上拽起来,“走什么走,要走也一起走,你还想留在这里?”
沈回头看了一眼医院,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绝对不想留在这里,这里就像是她的噩梦一样,她摇了摇头。可又不想和傅言深一起走,“我自己走。”
“沈,你再和我撇清关系试试。”傅言深虽然心怜她的处境,但是也被她再三撇清关系的行为惹恼了。
“我没有撇清,我们本来就没有关系。”沈抬起头望着他,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傅言深来可怜她。而她一点也不想告诉他,她刚才遭遇了什么。
傅言深恼得不行,他瞪着她,冷笑道:“床都上过了,你再和我说没关系,欠操是不是?”
“”沈瞪着他,有时候觉得傅言深简直直接得近乎粗暴,“我不想和你说话,你走!”
瞧她像只青蛙一样气鼓鼓的,满心的怒气顿时消失,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冷声道:“走了,还想留在这里过年么?”
“”沈被迫跟着他走,虽然这个男人有些阴晴不定,其实他真的很符合骑士的风格,好像她每次难过的时候都会遇到他,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命中注定?
沈思绪纷纷杂杂的,自己什么时候坐上车,车子什么时候开走的,她完全不记得了,等她反应过来,车子已经驶出好长一段路。
她偏头看着傅言深,问道:“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吃饭。”傅言深知道她中午没吃东西,刚才又吐得那么厉害。这会儿胃里铁定空荡荡的。他带她去了一家粥铺,这个点排队的人很多,傅言深让她上车,他去打包外卖。
不一会儿,他打包外卖回来,坐上车,他拿出一杯温热的豆浆,插上吸管才递给她,“先暖暖胃,店里人多,我打包一些小吃和粥,我们找个地方再吃。”
沈接过豆浆,冲他感激的笑了笑,虽然他很大男人主义,脾气又不好,但是对她还是很好。
傅言深发动车子驶向江边,秋老虎过后,气温一天天低下来,此时江边吹着风,傅言深拎着外卖下车,朝河堤走去。
沈跟着下车,江风吹得她衣角猎猎起舞,她慢吞吞走过去,就见傅言深一点也不介意的坐在了河堤上,他回头,朝她招了招手,“过来坐。”
沈心头百般滋味都有,她没想到像傅言深这样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也会做出这样随性的举动来,她在他身边坐下,轻声道:“我挺意外的。”
“意外什么?”傅言深一边拆一次木勺,一边问道。
沈组织了半天语言,才憋出一句,“你也会做这么浪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