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我的内心只有憎恨和厌恶,我恨不得将这里所有的人都送进监狱关起来。
文哥还站在门外,长吁一声,敲门说道:“小宁,你别做傻事,你既然跟着我,我就要对你负责,有什么委屈千万别憋在心里头,会憋坏的。”
别憋着?说出来吗?说出来有用吗?这恐怕是我一辈子都挥之难去的阴影,光是倾述一下就能解决的吗?
一听到文哥说要对我负责,我脑子里一股怒火就窜上来,气冲冲地打开厕所门,眼泪汪汪地盯着他。
文哥一只手插在裤袋,嘴里叼着烟,他很少抽烟,我还是头一回见到。他躲闪的眼神快速瞥了我一眼,没有出声。
我憋着满心的委屈,带着哭腔问了一句:“为什么要让我做这种事情?为什么?”
这时候如果我能看到自己的眼睛,眼神应该可以杀人。
文哥被我这么一质问,单薄的身躯微微一颤,他在逃避,猛吸了几口烟,低声说道:
“对不起小宁,这是行业里的规矩,我也是逼不得已,霞姐说那个女人出价很高”
听到这句话,我身体晃了两下,靠在背后的墙上,失望地看着文哥。
出价很高?我只是一个商品么?
他不敢看我,微微低着头,嘴里和鼻孔里冒出来的烟雾遮挡住了那双怯懦的眼睛,让我对他越来越陌生。
“原本是希望争求你的同意,可是我看你平时就很抗拒,肯定不会答应的。这事霞姐催了好几次了,我也是,也是没有办法。”
文哥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我噘着嘴哽咽地问道:“就为了钱?你不肯帮我?哪怕你提前告诉我一声,让我有个心理准备,也不至于”
我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少妇在我身上使用的狠辣手段,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双腿一软,慢慢往下滑,背靠着墙蹲在地上哭。
文哥看我这样,他也很难过,一个劲地向我道歉,还各种骂自己。可无论他说什么,我都无动于衷,整个人沉寂在那个昏暗的小包间,那个肆无忌惮的少妇的恐惧里。
随后文哥也蹲到我身边,因为这是茶水间的厕所,现在正是晚上忙碌的时段,也没人进来打搅我们。
文哥在一旁抽着烟跟我讲过去的经历。
他说当年也是十五岁的样子,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初到洗浴中心,也有过跟我相似的经历。
那时候更惨,那家洗浴中心的管理混乱,那些人直接在饭菜里给他下药,把他迷倒了之后带进包间,任由那些男男女女的客人对他摧残。
刚开始一段时间,文哥也和我一样相当抵触这种事情,他尝试着报警,尝试着请求公正的救赎。
文哥说着就笑了,笑自己太傻。因为那些人敢做这种事,肯定不会留下任何证据,文哥甚至连那些客人的脸都没看清。跟这些滑泥鳅斗,文哥觉得没戏。
文哥也想过要离开,这是唯一的办法吧,离开那一家洗浴中心,找一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过上正常人生活。
可是很快,文哥的爸爸得了重病,急需钱治病,出身贫苦的他,唯一能挣到比别的工作多一些收入的,就是他刚刚唾弃掉的工作。于是他被迫在亲人的生命和自己的尊严面前做一个痛苦的选择。
文哥最终又回到了这个行业,在“梦里水乡”一干就是五个年头。
他说在这里见过太多的内幕,早已经麻木。
讲述完过往的心酸,我对文哥也十分之同情。不过并不表示已经原谅了他。
文哥拍着我的肩膀,惭愧地说道:“小宁,五年了,我早已经恨透了这个行业,我做的噩梦你无法想象。我本就是个正常的男生,可是被吴总那样的变态给呜呜”文哥紧咬的嘴唇蹦出几声哭泣,“我跟公司签了五年的合同,今年是最后一年了,霞姐说只要今年顺顺利利过去,我就能离开对不起小宁,是我太自私了对不起!”
听完这些话,我心头一震苦涩,文哥是从这个污秽世界准备越狱成功的人,而我却是刚刚被拖拽进来。
我呆滞地靠在墙上,眼神空洞没有焦点,就这么傻愣着。
文哥吸了几口烟之后,试探性地问道:“小宁,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女人长啥模样?”
我心头一阵冷笑,他这是怕我再给他找麻烦。不过很遗憾,我确实已经忘记了,不是恐惧,而是那些粉色的香气,当时脑袋涨得跟要爆炸一样,视听都变得很虚幻,噩梦一样的经历也只有身体能够感受到。现在仔细回想,那个女人的模样也很再难回忆起来。
唯一庆幸的是,那个少妇手段虽然狠辣,可我还保留着作为女生最宝贵的东西。要是换做男人的话,恐怕我是真的废了。
随后文哥又出去接了两个顾客,我一个人窝在茶水间里直到下班,行尸走肉地走进电梯。
这时候电梯里几个身穿西装的大汉,搀扶着一个满身酒气烂醉如泥的年轻人,我整个人僵住了,这人正是“梦里水乡”的大总经理,齐睿。
虽然同在一部电梯,可他已经醉得睁不开眼,更别说认出我来。我特别心寒地看着这个不管公事,不务正业的富家子,亏我刚才还抱有那么一丝希望,希望他能给我主持公道,最起码,要给那个霞姐一些应有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