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正坐,微点头。
“放松,当我不在便是。”
他不说话,琳琅亦不主动搭话继续闭眼养神,车厢便陷入沉寂。
半盏茶后,马车稳稳停下,“姑娘,到了。”
琳琅醒神,见对面的仍是闭着眼,许是醉酒不大舒服,手里盘核桃动作不停。“您去哪里跟车夫说便是,稍后我去找您。”
话落,她下了车,拿出碎银给车夫,“送老人家一趟。”
车夫见那碎银眼睛放光,出手好大方的姑娘,没了被人拦车的脾气,忙应,“好的姑娘,谢谢姑娘。”
“老人家,请问你...”他回头问时看见师凡利索地下了车跟着刚巧那姑娘进去,开了口却不知说什么。这可如何是好,姑娘给的比他拉几户人家都多,他是在这等着呢还是...
有些不知所措,伸着脖子追看着那两道身影,师凡朝身后挥了挥手,他才坐回马车打马离开。
琳琅看了一眼身侧的人,不言语。
师凡摸了摸白须,亦步亦趋跟着,“老了耳背,我等你谈完事。”
“东家。”伙计见了忙上前招呼,眼神划过她身后的老人低了头。
“掌柜呢?”
二楼传来声音,“这呢。”
紧接着是开门的声响,“哦?有贵客?”
“不是。”师凡与她没什么干系,不好介绍。
花掌柜哒哒下楼,迎两人上楼。“先坐会,还是去看看画师们?”
“先做正事。”
一行三人来至敞门的厢房,里面六张书案,案上是五色的颜料及胭脂。六位画师专注于纸上的人物,素笔笔下勾勒出一个个鲜活的女子。
琳琅逐一仔细察看各张人物画,画工精湛是必然,她看的是纸上的妆容及色彩。比如唇色,胭脂色...
胭脂多是颜色相近的,纸上人物色彩要显出那微妙的差别,故而对胭脂的要求极高,在纸上不能易脱色。再者是画师描画的妆容如她吩咐必然要细致、吸人眼球。妆需掩盖女子脸庞的缺点,突出优点。
琳琅点了点头,示意另处说话。
“你自己寻得人还不放心?再加上我耐心教导,把你的心放稳便是。”花掌柜满脸自信安然。
“小心使得万年船,工坊那边进展如何?”明日开张,这独特的画展必定带动胭脂的销量,胭脂制作又是时间长,工坊不多赶货怕是会断货。
“按你的意思,多聘了二十个工人。半月下来已赶出八大箱。”
“嗯,现如今半夏阁生意如何?”
花掌柜看了一眼她身后不远处的老人家,低声说,“自从那凌霄世子来过一趟,许多姑娘纷至沓来。买后自是晓得这里胭脂好用,又回头采买。账目比月前翻上一倍。”
“那便好。”托王府的福,看来她得在文兰的出嫁礼再添几笔。
“现在可以喝上一杯了吧?”花掌柜笑意盈盈,熟稔地挽臂,难得她得了一壶好酒,半月不来一次的这位是好一口黄汤的,不一起品尝不是可惜?
听到酒字,师凡一下兴致盎然。
花掌柜噗呲一笑,“这位老人家显然是懂酒的,一同上去吧。”
说着就拉琳琅往自己屋子走。
她在柜子里拿出两坛酒,隔着两丈依稀能闻到那阵酒香,倒了三杯酒。伙计呈了三碟小菜上桌。
师凡举杯凑近深深吸了一鼻子,酒香萦绕鼻腔,“好酒。”
“对了,这位老人家如何称呼?”花掌柜看向琳琅,好歹跟她透个底,免得她把不住嘴。
“姓师名凡,一个老相士。”师凡抢先一步,“叫我神算又或者神棍均可,不过一个称呼,叫啥不吃饭呢。”
花掌柜笑了笑,“师先生好胸襟。”
心下计较,不知道琳琅是怎么遇上这江湖术士。“师先生,定是游历各地见多识广。”
“谈不上,只是各式各样大概见识过罢了。”
花掌柜继而道,“那也是极好的,像我一介女人半生也就在这座城耗着。外面是何等繁华世界,怕是见不着了。”
师凡端起相士的言论,“非也,心中繁华胜过身外繁华。”
花掌柜笑得嘴不合拢,不愧是算命的油腔滑调夸人不着痕迹,给他续一杯酒,“多谢先生夸赞。”
师凡小酌一口酒,应花掌柜来谈一谈这夏禹风光,“如今国内太平,边境虽有侵扰,各地百姓也算是安居乐业。京都所在的陵城是最大的城,上下两州中郡在国内是数一数二的大郡,分别是荆州上庸郡及扬州和溪郡,一郡面积是我们这高凉郡的两倍有余。西大江横穿两郡,直通东海。那一带土地肥沃,雨水充足,农民大多自给自足。”
顿了顿话头,饮一口酒接着,“最不乏的便是商人,上庸郡地处国中央,又四通八达之便,最出名的生意是布匹买卖。和溪郡临海,水路发达,对外岛国售卖粮食丝绸,这是个暴利。”
琳琅视线落在杯中倒影,拇指指腹轻轻摩擦着杯沿,全神贯注地听着师凡所说。
夏禹国十一州,偏数西部地形最复杂、水土最贫瘠。西部囊括三州,章州,幽州,宁州,三州为夏禹国国土的五分之一。
老人家捻着白须,手握酒杯,侃侃而谈。天文地理,人文风俗,无一不谈。
窗外夜色降临,房中点起了蜡烛,两人听得入神。
画师们完工,来向花掌柜告辞,打断了这一博论。
师凡饮尽最后一杯酒,叹了口气,“竟说得忘时,该回去了不然得被大徒弟指着鼻子骂一顿。”
“哪有徒弟骂师父。”花掌柜笑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