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脉象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可不正是妊娠的症状么?
我抬起头,看着闭着眼,面颊上却还挂着泪痕的母亲,心中一阵阵的难受。晦暗的目光再转到父亲身上,不禁背上发寒。父亲,他到底对母亲说了什么,能叫前几天还一副幸福小女人似的母亲,伤心至此?
“父亲,母亲怎么了?”
我再也忍不住,站了起来,沉声问道,“昨天她还是好好儿的,今日怎么就成了这样?您到底和她说了什么!”
“放肆!”
父亲猛地一拍桌子,“这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
又转向母亲,怒道,“看看你教养出来的好女儿!”
语气中,竟有几分气急败坏的意味。
母亲温顺惯了,但我是她的逆鳞,听到父亲这样说话,缓缓坐起,红着眼睛道,“嫣儿只是担心我而已,侯爷竟要指责自己女儿的教养?”
她声音颤抖,带着哭腔,手指紧紧抓着被角,手指关节处都有些泛白了。
我见她神色激动,连忙抱住她安抚,“娘,你不要急,慢慢说”
“侯爷,太医来了。”
正在这个时候,外边有个仆妇大声通传。
父亲哼了一声,没好气瞪了我一眼,冷冷地应道:“请进来吧。”
太医进来了,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看服饰,只是一名普通的太医。
与父亲见过礼后,老太医便坐在了床前的束腰凳上,细细地为母亲诊脉。
片刻后又换了一只手,良久布满皱纹的老脸上露出了笑意,起身对父亲拱手道:“恭喜侯爷,令夫人乃是喜脉。”
喜脉?
父亲一怔。他视线落在母亲的腹部,又抬头看向老太医,张了几次嘴,才问了出来:“老先生可确定?”
“自然,下官虽医术粗浅,然这滑脉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岂有出错的道理?”老太医沉了脸,冷声道。
父亲忙道:“老先生莫怪,只是只是贱内自从生了长女后,便一直未曾坐胎我,我这是”
老太医脸色转好,哈哈一笑:“想来侯爷是欣喜过头了。只是令夫人坐胎不过月余,尚且不稳,还望侯爷悉心照顾,最好前三月能够卧床静养。”
父亲连声答应,叫人进来送了太医出去。
“婉如”
母亲从太医说出她有孕的时候起,便已经愣住了,她茫然地将手覆在了小腹上。突然间,便捂着嘴哭了起来。
我无言地坐在她身边,搂住了她。
听说当年,母亲在怀着我的时候,父亲一连收了霍姨娘和花姨娘两个爱宠,导致她郁结于心,生产的时候便无比的艰难。一连挣扎了三天三夜,才拼了命将我生下,但却着实耗损了自己的身子。自此后,十几年来再也没有能够有孕。正因为这个,老夫人没少用话挤兑她,还一个接一个的往父亲房里塞丫鬟,连借口都是戳她心窝子的你生不出嫡子,难道连庶子也不许侯爷有吗?
如今乍一听到怀孕的消息,怎么能平静下来呢?
她放声大哭,仿佛要将这些年受的委屈都哭出来。
我搂着她,在她背上轻轻地拍着,也不劝她。
抬起眼看了看父亲,却看到他脸上并没有多少的惊喜。相反眉头紧皱,仿佛有什么难以抉择的事情。
按说,母亲有孕,无论生下嫡子还是嫡女,作为已经十来年没有孩子出生的父亲,该是高兴的。然而他这样的反应,着实有些奇怪。
“嫣儿,你先出去。”
沉默半晌,他才开口。
我垂下了眼帘,有心不走,然而也知道,若我在这里,他有些话是不会说的。
“去吧,我与你父亲有话说。”母亲终于安静了下来,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对我勉强一笑,“一会儿,你再过来。”
我点点头,起身和茯苓白芍等人一同走了出去,来到耳房里。
“茯苓,你告诉我,今天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母亲好好儿的,怎么会晕倒?”
便是害喜,也不会这样突然!
茯苓与白芍相互看了一眼,掉下了眼泪,哽咽道:“侯爷,侯爷一早起来,与夫人说,想要迎娶一位平妻进门。”
平妻!
我顿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