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续翻出一张奏折,看着苏淮道:“苏爱卿是担心大灾之后会有大疫,因此提议选派两名太医院的太医带着药材一起过去?”
苏淮站出来,“是!两名太医自然不够,但是太医院不能抽空,民间自由大夫可以组织。如今并未爆出疫情,想来预防及时并不会出什么大乱子,只需药材准备充足,民间的大夫便能胜任。太医不过是未防万一,他们的经验和医术总好过民间的大夫。”
“朕准了!”韩续提笔待要朱批,看见一旁的韩珺。这种议事十分枯燥,尤其是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只怕听不得两句便要睡了。可韩珺虽然听不明白,却记住了韩续让他认真听的话,竟是当真仔仔细细地听了半个多时辰。
韩续念头一转,将韩珺抱到自己的大腿上,把笔塞到韩珺手里,握着他的手说:“母后这几日教你描红识字,准字可会写吗?”
韩珺面色一红,半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不会。”
准字笔画太多,韩续也没想着他会,呵呵一笑,“父皇教你。”
于是抓着韩珺的手在奏折上写了个“准”。
韩珺抬头疑惑地看着韩续:“母后说父皇的奏折,我不能乱动。”
韩续拍了拍他的头,“没关系,学着做。往后这些都是你的责任。”
韩珺似懂非懂,茫然地点了点头。
几位大人们相互看了一眼,又瞄了苏淮一眼,见他什么也没说,便低下了头不再多嘴。
议事毕,韩续独留下了苏淮,等众人都走了,这才换了称呼说:“师兄同我一起去凤仪宫吧。阿芜定是想你了。”
三人一同前往凤仪宫,苏黎正指挥着人弄锅子,大冷天地吃吃这个最是舒服。韩续一边上前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下,一边让苏淮入座。
韩珺倒是非常快速地自己爬上了苏黎身边的位子,等韩续回过头来只能转过去坐了苏黎另外一边。
苏黎看了苏淮好一会儿,啧啧开口:“也不知道当初是谁不稀罕我的东西,还说反正不是我自个儿做的呢!现在这锅子也不是我做的,是御膳房弄的。你干嘛吃呀?不是我做的,那也是我的东西,你那么嫌弃,有人给你弄,你还吃我的干嘛!
就你刚吃下去那肉片是我的,你碗里的冬菇也是我的,熙春给你盛的那汤,还是我的!喂喂喂,这些,这些,这些,全都是我的,你听到没有!”
苏淮面色黑下来,悠悠看了韩续一眼,说什么苏黎想他了,他可没看见苏黎有多想他!
“我不就是当初在贡院门口说错一句话吗,你至于这多年了还记着!”
苏黎挑眉,“我记性好着呢!”
韩珺看着一愣一愣地,在他记忆里,他母后是极为温柔的人,可自打这几个月来,似乎时常反复,变脸比翻书还快。父皇说,这是因为怀孕了。他很不明白。
韩珺看着苏黎,幽幽说了一句:“母后,舅舅碗里的冬菇,是我夹给他的。”
苏黎愣了一下,瞬间炸了,却不是对韩珺,而是对韩续,“你看看,你看看,你儿子他拆我台!你说你怎么做父亲的。”
韩珺嘟着嘴,委屈地转头看了苏淮一眼。苏淮使了个眼色,韩珺看了手忙脚乱哄着苏黎的韩续一眼,果断从凳子上跳了下来,同苏淮一起躲了出去。
等出了凤仪宫,苏淮叹道:“你母后什么都好,就是每逢怀孕性情大变,惹不起。也就你父皇忍得了。”
韩珺小脑袋一点一点地,忽而抬起头来问:“舅舅,那母后怀我的时候,也这样吗?”
苏淮突然想起那年的事情,大概是因为事情太多,一桩桩一件件,苏黎整天提着心过日子,连个使小性子的地方都没有。突然又怜惜韩珺在娘胎里就跟着遇险,蹲下身抱起韩珺,“你不是想出宫吗?舅舅带你出去。”
韩珺兴奋起来,小脸上欢欣雀跃的模样让人心都化了,“好!我们去找外祖父吃锅子!珺儿都有好久没见到他了!舅舅,外祖父是不是都忘了珺儿了,都不来见珺儿。”
“哪有!外祖父最喜欢珺儿,怎么会忘了呢。外祖父现在不当官了,不能随意入宫,自然见珺儿的机会就少了。”
韩珺清澈地眸子亮晶晶地,灿若星辰,“外祖父不能来找珺儿,那珺儿就去找外祖父。”
结果第二日,苏黎就把苏夫人叫到宫里,一阵哭诉,说大哥拐带了她儿子。
苏夫人哭笑不得,韩续在一旁无可奈何,苏黎又嫌弃韩续不帮她说话,韩续稀里糊涂又吃了一顿排头。等韩续走了,苏夫人倒是言辞凶狠地将苏黎训了一通,声色俱厉,左一句右一句不过都是再说苏黎太不懂事,不知道分寸。
苏黎被骂得一句话也不敢吭,缩了缩脖子。倒得后来头皮发麻,只能说起长宁公主和顾七的事情来转移苏夫人的注意力。
没想到这招十分管用,苏夫人立马转头说起顾七来,“当初什么时候旅行结婚,成亲第二日就带着长宁公主走了。本来是想他成亲了能安定下来,在京城安个家。谁知道”
“他当初说的多好啊,怎么答应我的。每年出门最多半年,我想着这样也好啊,至少有半年是留下来了吧。谁知道,人一走,说过的话也不知忘哪里去了。你数数,这几年回来几次,回来一次能呆几天?”
“以前没孩子也就算了,现在有孩子还带着那么小的孩子满天下的跑。长宁公主年纪大了,生产多大的事啊,他居然带着人家在那什么大不列颠国把孩子生下来,也没个亲人在身边。你说说,你说说,我在这儿心都要操碎了,他就只会写信赔罪。往后他的信,我一律不看。看了更心烦!”
苏黎听了一耳朵的唠叨,终于把苏夫人送了回去。晚上和韩续说起此事,韩续言道:“我瞧着不像是顾七舅舅的意思,怕是长宁姑姑的意思。长宁姑姑自从大江南北闯过一遭之后,你没看整个人都幻光溢彩的。
我才明白长宁姑姑大概就是不喜欢受拘束的人,比之在京里安稳的生活,她恐怕更喜欢交游天下。从前这三十几年倒是皇家的身份拘束了她。
也亏得当年不论长宁姑姑怎么冷脸,顾七舅舅都没放弃,还陪着一道去了边关,一路上帮了不少忙。甚至为姑姑深陷敌营,差点没命。这才换来姑姑的真心。我觉得这事不然我就别管了,师母也不过埋怨两句。他们二人自己愿意怎么过,我们也不好插手。阿芜”
韩续本还想问问苏黎的意见,谁知低头一瞧却发现苏黎早已经睡着了。韩续看着苏黎的睡颜渐渐勾起了唇角,眼神柔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