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清早,后山隐隐传来几声鸡叫。 大清早阳光就透过了窗棂照进了房子,明月睁开眼睛,大姐不知何时已经起床,十四岁的大姐,早就成了小当家,什么活儿都干,七岁的二姐呢则咂巴着嘴翻个身继续睡觉,也不知道做了个怎样的美梦,三岁的三郎穿着件肚兜,睡的像只小青蛙,露出白白的肚皮。 明月悄悄起身,穿上鞋子,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首先去阿娘房间打个招呼。 蹑手蹑脚地走到赵氏房间门口,听见阿娘正在说话,赵氏对大丫说:“明珠,虽然你马大娘特意交代了我不用去喊她吃饭,但你做好饭后也要去把人家喊来。可不能失了礼数。” 明月走了进去,她阿娘靠在床头,小弟弟正躺在内侧呼呼大睡。 “娘,我知道了。”明珠现在就担心做菜的事情,家里没啥荤腥,粗茶淡饭,也不知如何待客。唯一的荤腥也是鸡蛋,可惜没有几个,那还是留给阿娘吃的,可不敢糟蹋了。 想想马大娘说一不二的性子,赵氏又嘱咐明珠:“万一你马大娘不来,你也要叫上狗蛋儿。” “娘,你放心吧。”明珠不大爱说话,但是是妥帖性子。 “我们家也没什么待客的好菜,炒几个蔬菜,再炒两个鸡蛋吧。”就这么招待别人有点难为情,但这年头,也是没办法的事。 “娘,我先去打会儿拳。”说着明月也溜了出去。他们现在一天吃两顿饭,朝食到巳时才吃的,所以现在也不急着生火做饭。 出了门,只见阳光普照,青山隐隐水迢迢。 明月家被山包围了,一条不大的河绕着山缓缓流过,河水来自高山,甚是清冽,水没大鱼,都是些石斑鱼那样的小鱼仔儿。 明月穿越到这儿大半年,就吃过一次大鱼。 此时屋前屋后可就一片狼藉了,到处都是碎裂的瓦片以及断裂的枝干的痕迹,有些树被拔地而起,地上的草儿也蔫蔫的。再看自家的耳房,上面的横梁还在,瓦片早已七零八碎。 大郎和二郎正在收拾房前屋后,明月也忙动起手来,大郎把断裂的枝干捡到一起,打算做柴火用,二郎正在清理瓦片,明月就从角落里拿来竹枝扫把,把枯枝败叶扫成一团,打算晒干烧了。大丫则去菜园里扯青菜去了,摘了几根鲜嫩的胡瓜豆角辣椒空心菜回来。 三人做了粗粗的收拾,收拾完毕,赵氏又叫大郎进去商量了房屋修缮之事,随后大郎二郎就出门了。 “大哥二哥,你们是去割茅草吗?”明月以为他们要开始准备修房顶的事。 “现在山上很湿,等茅草稍干再去。”大郎应了声,说着两人就下了坡。到了坡下,两人分道,二郎背着背篓去了山上,大郎去了村里。 看着他们远走,明月气沉丹田,又打起了梅山拳,这种拳有77种拳术套路,当初她看她大哥演示了一遍就会了,初时她觉得惊奇,以为穿越就成了神童,谁知道家里人都知道套路,她不过是身体早已熟练罢了。 据说她在一岁多时就展露出她非同一般的力道,明月这家伙破坏力太强了,于是她四岁就开始被她老爹逮着练梅花桩,现在七岁,已经有三年的武术功底了。 梅山武术没有虚招,没有花架子,非打即防,力度猛狠,绝对讲究实际,一套拳下来,明月满身是汗。明月穿越过来大半年,这还是她第一次打完一套完整的梅山拳,虽然四月间就下了床,但一直处于修养与矫正阶段,这种伤筋动骨的活是万万不敢做的。 说到梅山拳,就不得不提起她爹董四海,那可是远近闻名的厉害人物,那一路拳法打的虎虎生风,一身胆气更是豪气干天。老爹力大无穷,虽没有传说中的力拔山兮气盖世,但十八岁那年就从深山里扛了一头好几百斤重的老虎出来,让人又怕又羡慕。 杀虎之后,老爹就在师公老人家的指导下炮制了药酒,带着虎骨酒虎皮虎鞭以及平时积累的一些珍贵材料出滩了,据说在宝庆府还遇到了水匪,董四海初生牛犊,什么都不怕,约上同龄的几个少年,和人械斗了一场,那气势如猛虎下山,硬生生吓退了来人,后来远去了洞庭,在洞庭湖边,老爹碰上了差点被卖进青楼的娘亲,并把她带了回来。 真想一睹当年老爹的风采!可惜爹爹打仗去了。不过爹爹那么厉害,肯定能平安回来的。 “三丫,你在想什么呢?”二丫从后头蹦跳着出来,脸上挂着笑意,一双松松垮垮的马尾在空气中荡啊荡,一副天真娇憨的模样。 大概是相由心生,她们两姐妹虽是双生,长的也颇像,但别人一眼就能认出谁是二丫谁是三丫。 明月逗笑道:“我在想着去哪座山头逮兔子给我们二丫吃呀。” “哎呀,那你想去哪座山?我陪你一起去。”二丫高兴极了。这里群山包围,连绵起伏,山外有山,野物多的是,这出去了没准儿就能捉到野鸡野兔呢。 “那今天下午我去对面的山脚转一圈吧。”她也想去碰碰运气,就算没有,探探路也是好的,来这里大半年,还没出过门哩。而且她也试下自己的身手,可不能白瞎了这身力气。 “好呀好呀。”二丫拍手。采蘑菇的季节,她和哥哥姐姐们都去附近的山头采过蘑菇,不过山边边上采蘑菇的人多,她们也没采到多少,再往里走却是不行的,里面豺狼虎豹很多,听她娘说以前还有小孩子被豺狼叼走了哩。 明月嘿嘿一笑,骂了声小馋货,话锋一转:“二丫,你不能去。” “为什么?”二丫立刻不干了。 “因为你总是蹦蹦跳跳叽叽喳喳,野鸡兔儿都会被你吓跑。” 二丫可不想失去上山的机会,“我不蹦蹦跳跳我不叽叽喳喳总行了吧?” 背着野菜从坡下面上来的二郎朗声道:“明日别去,我和明月去。” 二丫炸毛,挺起高高的胸脯,好想生气哦,可是在二哥面前,她不敢,她最怕阎王爷一样的二哥了。 明月眼巴巴地看向二郎的背篓,笑嘻嘻地道:“二哥,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是得了什么好东西?” 二郎放下背篓,也颇为高兴:“今天有蘑菇吃。还是最滑嫩的绿枞树菇。” 话才落音,一副将哭未哭样子的二丫立马开了笑脸,撒丫子飞奔进厨房拿脸盆去了。 明月从墙角端了条小板凳来,坐下,见蘑菇小小一朵,鲜嫩无比,“好嫩的蘑菇呀,二哥,你把哪儿采来的?” 二丫端了盆来,蹲在明月边上,好奇地看着她哥,昨天都没人说采到蘑菇哩,想不到今天就走了,过会儿她一定喊上大姐一起去采。 二郎伸手指着对面不高的小青山,“就小青山上面那个陡坡,长了些松针林的那里,可惜长松树的地儿小,我就找了这么点。”也差不多是一顿啦。 “那我们过会儿去别的山头找找?”二丫慢慢地摘掉蘑菇上面的松针掐掉蘑菇脚下的泥土,咂巴着嘴,一脸向往地说:“要是有野鸡就好了,小鸡炖蘑菇。我还想吃山上的黄麂子肉……” “想的可真美!” 她们这边在商量吃的,那边的明珠却犯了难。为啥?米缸里的粮食所剩不多呀! 三月尽头大米涨到二两银子一石,玉米七百文一石,别人没饭吃只能吃野菜,她家其实也好不到那里去,顿顿拌着野菜吃到吐。好在新一季麦子出来后,有人还了些粮食,但还有好些人没还,一家子用别人还的粮食撑到了六月,六月收了早稻,族人交了税后又所剩不多,还给她们的就更少了,大家还的多的是玉米大豆,但玉米太粗,咽不下,又淡而无味,大豆呢,吃了爱放屁,尽管如此,她们还是拌着吃,勉勉强强也撑到了现在。 “怎么了明珠?”刚从爷爷家回来的大郎见大丫站在米缸前犯愁,过来一看,立马了然大妹是因什么而愁,“你先别急,先做了这顿再说。” “可是哥,我害怕。”大丫声音有些颤抖,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她怕极了。 也怪不得她怕,今年四月间,村里差点有人饿死了哩,听说隔壁村真有人饿死了。 大郎心情欠佳,怏怏不乐,但还是温声安抚道:“别怕,爹离家前给我们准备了一些口粮的,虽然不是很多,但应该够我们度过今年。” “那……明年春上怎么办?”大丫想的更远,越深想越害怕,嘴唇颤抖,“我们家那么多孩子,明月还……”还能吃那么多。 “实在不行我们就到外面找点吃的,这秋天山林多野味,出去了,就不会空手而归的。”大郎道。其实谁也没有十五岁的大郎那么担心,爹不在家,他就得负责养起这个家。“实在不行,我只能去阿姆家再去讨一讨那两亩地。” 他家本有小两亩地,十多年前他爹董四海未婚前开荒开出来的,后来父亲带回母亲又生下了他,阿姆容不下他们,将他们赶走了,此后那开出来的两亩荒地就被阿姆据为己有了。现在他们一家子回来,本想要回那两亩地,连三叔公都出面了,他们阿姆以已经种下庄稼为由不交出来。不仅如此,还三番五次到他们家闹,要他们这做后辈的交出多少多少粮食给长辈,不给还一哭二闹三上吊。 现在他们房顶被风吹走了,他还没问他爷爷要什么,他爷爷一看到他那脸子就掉下来了,他阿姆更是幸灾乐祸,不说帮忙,反而说小郎就是个灾星。他当时沉着脸转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