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心有不服,自己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罚她,三叔公可不能这么息事宁人。今天三叔公要是不把事情说清楚了,她明月宁可死在这儿也绝对不会去跪祠堂的。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明月看了着急的两位哥哥一眼,摇摇头,目光直视她三叔公道:“三叔公,你让我去跪祠堂也可以,毕竟他们是我的长辈,就算他们的做法是错误的,我也必须愚孝的去跪。但是,您必须得告诉我和我的哥哥们,我们家和我阿姆家到底是什么关系?像我阿爷阿姆这样对自家儿孙的,这世上也少见,难道我爹是捡来的吗?” 现场就像演了一场哑剧,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董吉兴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老脸涨的通红,怒道:“三丫头你胡说什么?” 看大家的表情,明月的心中完全有了底,此时她的内心是窃喜的是雀跃的。 三叔公叹了口气,他要罚明月,但是也不能让一个小孩子受了委屈。他也知道,如果他只罚明月,那么罗氏以后将是多么的有恃无恐。为了杜绝罗氏继续欺负人家一屋子妇儒,即便大哥一直朝他摇头,在大郎三兄妹的期盼下,他也说出了实情:“你们的亲爷爷和阿姆是你们的二爷爷和二奶奶,我想你爹娘应该是早已经知道了的。” 罗氏跳起来,怒指董三爷:“董老三,你在干什么你知道吗?” “既然你做了,就别想别人替你瞒着,罗氏,就你多事。本来在四海长大后,就应该让他认祖归宗,可是你什么都不说。你在害怕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董三爷也是厌烦了这罗氏,怒口相斥,又对明月三人说,“当年你们阿爷是个厉害人,经常出滩,如你父亲遇上你们母亲一般,你阿爷在外面遇到了你们家阿姆,两人伉俪情深,可惜成亲没几年,你二爷爷在外面得了痢疾,回来没多久就病死了,你二奶奶伤心过度,不久也撒手人寰。你大爷爷是你阿爷的亲哥哥,自然也是你们最亲的人,于是他们理所当然地收留了你爹。” 明月明白了其中关窍,她忍不住质问:“既然是最亲的,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爹?我爹还是我爷爷的一根独苗苗呢,大爷爷,你们怎么忍心这么对待你的侄儿?我以前就听说我爹吃百家饭长大,我还在想,我爹好歹也是有爹娘的人,怎么会要吃百家饭呢?” 罗氏满脸通红,气的怒骂道:“还不是你爹吃的多做的少,跟饭桶一样。我们家哪养得起这样的人啊。” 明月可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她可不好糊弄。“大阿姆,你也别跳起来骂,我今年七岁,可不是三岁小孩,何况我还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通晓了很多事情,别想糊弄我。当初我爷爷肯定留下了一笔不少的银钱,不然以你的脾性,是绝对不会上赶着收留我爹的。现在你告诉我那笔财产在哪里?你说我爹吃的多,难道我爹真的能吃那么多吗?才丁点大的孩子,你就对我爹非打即骂,甚至任由他自生自灭,我都不知道我爹那些年是怎么过来的,要不是还有长辈,我爹是不是早没了。”说着说着她就哽咽了,便是后来的大丫和二丫,也是满脸泪水。 明月刨根究底的追问,让罗氏有些害怕,她嘴硬道:“穷苦人家,还能留下几个钱?我家也穷,我自己有孩子要养,哪能保证让你那饿死鬼投胎似的爹吃饱肚子。” 吴氏也担心明月追究出来了什么,慌张道:“三丫头,好歹当年你阿姆还是收留了你爹,要不是你阿姆,没准你爹还活不过五岁哩。” 马大娘可看不下去了:“你们以为当年经历了这件事的我们是死了吗?当年董二哥二嫂是怎样的人物我们这个年纪的人都记得,当年多少人羡慕啊,二哥就不说了,每出次滩就能挣不少银子,二嫂当年是大户人家的得力丫鬟,听说人家小姐都给了好几十两的陪嫁银子,他们两成亲才多久,人就没了,那这些银钱哪儿去了?” 马大娘当年和姚氏的关系比较好,所以比较了解。后来董四海没饭吃,她接济的最多,再后来董四海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是马大娘告诉他的,她轻蔑地看着董吉兴一家:“董大哥一直好吃懒做,家多穷啊,穷的快揭不开锅了,但自从养了四海之后,就乍富起来,本来按照他们的家境以及大嫂子的性子,是很难娶三个媳妇儿的,但娶不上人家就用银买,可见当时董二哥留下了不少的银钱。最让我痛心的是四海这么好的孩子,在父母留了一笔钱银钱的情况下,得到的竟然是董大哥一家那样的对待,恨不得人家去死了哩,真是让人心寒啊。当年那么对待人家,现在又那么对待人家的孩子,你们的心啊,可真的是被狼啃了啊。”马大娘痛心疾首的说道。 她的控诉激起了罗氏的恐惧,罗氏跳起来大骂道:“好你个马氏,他们家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血口喷人?敢这么血口喷人你倒是拿出证据啊!” “几十年前的事了,还能有什么证据?你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够了,人家小孩子呢也未必想拿回那些银钱,今日明月追根究底,只是不想再受你的伤害吧!董三哥,你也是糊涂啊,到现在才想着把这真相说出来,如果早说出来,明月他们一家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罗氏给左右?现在还不断地拿长辈架子,让明月去跪祠堂,你不觉得可笑吗,就罗氏那样丧心病狂的性子,你们竟然让明月去跪?三哥,这些年来,你对四海不公啊,你愧为族长。” 三叔公也是惭愧,满是威严的脸上写满了愧疚,“我的确是对不起二哥,对不起四海,我不该为了息事宁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大哥大嫂,现在既然说开了,大哥,四海开荒出来的那两亩田就还给他们吧,那些银钱……” 话没说完,罗氏哇地一声坐下去,拍手拍脚地嚎道:“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呀,马大脚,董老三,三丫头,我要是死了,也是你们逼我去死的。”说着又爬起来,一副要往树上撞的样子。 周氏看不下去了,一把薅住了她,“娘,你年纪大了,悠着点啊。”说着对丈夫和儿子使眼色,让他们把人带走,董平海不动,她一个凶狠的眼神杀过去,董平海立刻就和儿子一左一右地把他娘给“请”回家了。 “银钱我们不要了,那两亩地给我们就行。”不知何时,赵氏也走到了人群之中,看着将这件事情捅破的女儿,如果自己当初有这么勇敢就好了,也就不会让明月来做这个恶人,也明白女儿这是为了自家以后的生活不受打扰。 董吉兴不做声,心里在思量,在众人的目光中,董吉兴道:“那两亩地虽然是四海开的,但是我们种熟的……” 明月才不让他推脱:“我娘刚才说不要银钱,我可不干,我要用来当嫁妆的。我姐姐,我哥哥都这么大了,过个几年都要成亲了,没有银子娶什么?”时下女孩子说婚姻大事肯定会害羞,明月才不咧。 如此一说,吴氏慌了。刚才听马大娘说银子那么多,这些年婆婆又抠搜惯了,家里只怕还有不少银钱,这可不能再给赵氏了,吴氏忙说:“哪还有银钱啊,上次那些官兵一来,家里就被搜刮一空了,连吃的都没了还有什么银钱?爹,那两亩地就给了弟妹吧,反正也是四海兄弟开出来的。” 董吉兴暗骂了一声蠢货,尽管不愿意,但事已至此,只得把那两亩地还给了赵氏。 此时的董家一家才落下心来。 “三叔公,我还把事情说明白一点,我大阿姆她没有生我们也没有养我们,我爹以前也在他们手上吃过不少苦。但过去的事情我们也不再追究,我只希望以后他们不要来打扰我们一家的生活。好了,现在我跪祠堂去了。”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马大娘此时欢喜地说道:“这丫头,就是不服输的性子,我喜欢。”又对赵氏说,“你这小女儿,可真不错。”说着就竖起来拇指,说些又拍了下大腿,“哎哟,我的菜呀……”立刻回了屋,好在火熄灭了,锅子没烧坏。 赵氏看着行动果决的女儿,目光定定。女儿这怕是,开了宿慧吧。 祠堂老旧。上次官兵一来搜刮,祖宗牌位倒了一地,本来年久失修早已摇摇欲坠的房子差点就倾倒了,三叔公组织了些壮年劳动力,修缮了房子,但看上去还是危险的很。 祠堂里摆放了很多祖宗排位,黑漆漆的,明月也不害怕,这是她第一次来,不免有些好奇,一一看过去,看到了一位叫董吉昌的祖宗名字,旁边摆放的是姚氏的牌位。 看来这就是自己亲生爷奶的牌位了。 “明月,明月,你今天实在太厉害了。”梳着双丫髻的二丫探出头来,满脸崇拜地看着明月。 然后一溜儿又探出了几个脸上笑意盈盈的脑袋。 明月朝他们做了个鬼脸。 赵氏走到祠堂门口,唇角带了丝丝微笑道:“好了明月,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