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大叔,这八月柞可香可甜了。”明月笑道,但这人怎么那么讨厌,看着人的样子好恶心,明月心里打起了鼓,今天船公大叔才刚跟她说起拍花子的事,这就碰上了?不说,这人打量她那眼神,还真有可能,不免就多了几个心眼。 但也只是猜疑而已,可不敢由此就失了这位客人,毕竟没必要跟钱过不去。“我今天卖了好些,都卖的六文钱一个,现在剩下的这四个,我只要五文钱一个,大叔,你要吗?” 那刀疤脸观察了四周,见虽人来人往,但并没人时刻关注着这小丫头,便想着小女孩儿,最是好骗了。于是说:“你背篓里还有什么小姑娘?我全买了,你给我送船上去。” 明月想,这人这么爽快,货都不看一下,有这么做生意的?再想想这人看她那眼神,要真是拐子,自己这一上船,岂不是狼入虎口? “好咧,还有蘑菇,八文钱一斤,我这就给您送去。”说着就要登船,她一脚才上去,转身一笑,又跳了下来,细细打量刀疤脸的脸色,只见刀疤脸眼神一眯,脸上的肌肉也变得紧绷了,右脸上的刀疤更显得狰狞。明月喊了声大叔。 见明月看着他,刀疤脸旋即又变成一张笑脸儿:“小姑娘,你是不是不放心大叔我不给钱呀?来,我先给你钱,这里是一角银子,买你这点东西绰绰有余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边说边掏出一角银子来,他做这一行多年,再精明的小女孩也难过这一关。只要你送上去,哼,别说这一角银子,你人都是我的了。 明月小孩似的高兴地接过,她从不和银子过不去。“大叔你真豪气,果然是做大生意的人。” “别多说了,给我送去,我还要去买别的。”刀疤汉子催促道。这事越快解决越好,可不想逗留太久,等这丫头一上船,他们就走,找了这么一个货色,这一趟可没白跑,再加上船上那几个小女孩,这一趟可要赚不少哩。 “大叔别急,我会立刻给您送进去的,不过我是还有一事相问,大叔,你还要狼皮吗?我有一张完好的硝制好了的狼皮哩。” 刀疤汉子不想节外生枝,直说不要了,只希望她快点送进去,明月却招手喊来了她不远处的哥哥们。 原来刚才有人询问大郎二郎狼皮的价格,他们俩和人家说话去了。 明月想,幸好现在是人多,那刀疤汉子也不敢抓了她就往船上去,也幸好自己多了个心眼没去船上,不然哥哥们一个转身,妹妹都要没了。明月虽然艺高,但胆不是很大,再怎么着自己还是个七岁不到八岁女孩子的身体,人家船上人一多,自己完全无法招架。 大郎忙走了过来,朝人道了声好,明月拿出那张狼皮,抖了抖,“大叔,你看,这狼皮行吧?没有一点瑕疵哩。我们只要五百文。” “这都好说,好说。”刀疤男哈哈一笑,仔细打量着大郎,心里一惊,又一喜。“小兄弟与我一个故人极其相似,不知董四海是你们什么亲戚?” “那是我爹。”大郎老实作答。 刀疤男哈哈一笑,大手往大郎身上重重一拍,一副亲热至极的样子:“原来是故人之子啊,那这个小姑娘是你亲妹妹了,都是机灵人,好啊,好啊。我是你大力叔,你爹这一去军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一起去叔的船上唠嗑唠嗑。你爹啊,是我刘大力这辈子最敬佩的人物了……”心里却咬牙切齿,我可算找到了报复的机会了。 明月却想,他们爹当年宝庆府一战,名气算是打出来了,谁都可以冒充他们爹的朋友。且这人是她怀疑的头号拐子对象,越是这样的人,假装自己是他自己的熟人,他更容易得手。 明月朝二郎摇摇头,这人要是人贩子,正好把他们三人一锅端了。 “大力叔,我娘正在等着我们回去哩,我们就不去和您叙话了。”想想人家给她的那一角银子,送他一只背篓又何妨?想着甜甜一笑,“大力叔,既然您是我爹的朋友,那么我把这个背篓放在您的船上,就不送进去啦!” 那怎么能行呢?刀疤脸脸色一沉:“小姑娘,你是不是看不起你大力叔呀?连船里都不进去坐坐,当年我和你爹经常在船里把酒言欢哩。”这三人一走,他的目的可就达不到了,本来还想把小丫头卖个好点的地儿,可谁叫他们是董四海的儿女,那就别想好了,这小女孩长的好,就卖窑子里,这两个男孩子,长的都不差,虽然现在黑黑的,但不时就可以养的唇红齿白,有钱人家最喜欢养这样的小倌儿。 这董四海和他仇深似海。当年若不是他董四海,他脸上怎么可能留下这么大的伤疤,差点还命丧黄泉。当年他没死,这笔帐他算是记下了。 这笔陈年老账要追溯到十几年前,那一年,董四海初出茅庐,在资江河尽头,洞庭湖上,他们一伙人拐了十几个女孩子,他们正准备把那几个姿色好点的卖进那窑子里去,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董四海不仅搅黄了他的生意,要不是杀人犯法,他还差点杀了他,脸上这刀疤就是明证。 “我们怎么可能看不起你大力叔呢,我爹常和我们说起大力叔是好人哩,大力叔还不时给我们几兄妹买过东西,那个大力叔就是您吧?”二郎板着他的小脸儿一板一眼的撒谎道。说的仿佛煞有其事,明月都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以为真有这么一个人。 刀疤脸忙说是哩是哩。 是你个大头鬼,二郎暗忖,没有的事儿你也敢承认,看来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了。从刚才接收到了妹妹的眼色,知眼前此人不是善类,自己这一试探,果然就试出名堂来了。 “小兄弟小姑娘没吃东西吧,走,叔请你们吃面。我们船上做面的师傅,手艺可是一绝。别急着回去,大力叔有船,到时候大力叔送你们回去。” 只怕这一上船,您就让我们三兄妹有去无回了,到时候我们哪儿哭去?明月警惕地想。 “大力叔的船可不是用来送我们的,您是干大事儿的人。”明月可不听他的鬼话,他越是这样急切,他就越有问题。眼睛一瞥,只见船公叔叔又载着一船人来了,她大声喊道:“叔叔叔叔,我们在这儿呢!” 那船公大叔一听到喊声,把绳子一系,跑了过来,问:“明月丫头,怎么啦?”见明月手里拿着一块狼皮,立马就笑脸对那刀疤脸说,“大爷,这狼皮硝制的非常好,只要五百个大钱。不贵,你们带到外面去,少说也要卖二两银子哩。” 刀疤脸此时特别暴躁,他觉得自己被个小女孩给耍了,果然是那董四海的女儿,心眼子特别多。“这狼皮我要了,五百文是吧,给我送进去。我立马和你们结账。”说着又掏出了半两银子。 明月央了船公大叔和他们一块儿去船上,船公大叔一口应承下来。暗想不会就因为今天自己提醒,这大胆的丫头就警惕了起来吧。 刀疤脸见此情形,走在后头的他瞳孔微缩,神色狰狞。这丫头只怕是猜到了什么?可是她才一个几岁的小女孩,如何猜到的?他就表现在了脸上?那他这些年岂不是白混了? 明月他们一进船内,就听到有汉子在说:“听闻张献忠的军队又在攻打益阳府,益阳府和我们宝庆府隔的这么近,只怕很快又要打过来了。上次我们宝庆府损失惨重,被他们杀的杀抢的抢奸的奸烧的烧,还有些长的漂亮的小妹儿,被他们带走送给上级了……” 明月一听,暗想,这可不得了啦,又要打到他们这里来了吗? 刀疤脸一进船舱,就和一四十左右的络腮胡打了个眼色,并嘱咐小伙计:“去下几碗面来,我这几个小友没吃朝食,多下点知道吗?”又和其他人介绍三兄妹,“这是四海兄的两个儿子和女儿。”又指着船公,“这位大兄弟是位艄公,过会儿他们三兄妹搭他们的船回去的。” 络腮胡子打量着这三兄妹,眼里露出精光,道:“想不到多年不见,四海兄的孩儿们都这么大了,这位是大郎二郎吧,可有兴趣和大叔们一块儿出滩?保证你从此后吃香的喝辣的,比你们爹还有出息。”对他们爹,络腮胡和刀疤脸可谓恨之入骨,当年一船好几十人,算是全部栽在他手上了,三十多个兄弟,现在就剩他和刀疤脸两人活的活的好好的,其他人,全部在牢里死掉了。 三兄妹自是仰慕爹的豪情,大郎的确也想出去闯荡一番,但屋里一大家子人,那是他的责任,当下连连推辞。 既然已有所怀疑,且已到了船上,明月自然是想去打探一番,没准儿船上有好些受害的小女孩儿哩。如果她没猜错,他们对他们四人下手的时机,应该在那碗面上。当下起身,道:“大力叔,船上可有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