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争吵后,大家都各怀心思。 罗氏不敢看众人,这些年在村里,她没没少做那偷鸡摸狗损人不利己的事儿,便是连那银子也是拿过的,只是人家没发现是她而已。 赵氏抱着孩子坐在那,情绪并没有因为刚才争吵的胜利而高昂起来,明月因了昨日的事,默默垂着脑袋在那,大郎二郎和栓子等几个年轻人出去找野果子去了,其余人肚子饿得咕咕叫,拼命地吞着口水,三郎走过来靠在他娘身上,道:“阿娘,我好饿。” 赵氏强打起精神:“明诤,你哥哥他们找吃的去了,很快就回来。” 董三爷吧嗒抽着旱烟,心里郁结,不能保护族人,却要里妇孺保护他的安全,他有愧,觉得自己枉为族长,昨晚一个晚上都没怎么睡着。 董石海不放心家里,和小孙氏商量着想回去看看,小孙氏怎么劝他也不听。 “爹,我下山看看。”说完董石海就往山下走。 他才跨出几步,董三爷喊住了他,目光沉沉:“石头,没听海山说那些官兵们在抓壮丁,明月不是说他们在我们村子里住了下来?听好喽,现在男丁们都不许去,都给我好好待在这儿。” 小罗氏撇撇嘴,她这公爹啊,最怕他那宝贝小儿子去冒险哩,昨天他们不是派人去打探消息了吗?轮到自家小儿子就不行了。不过想到自家林海也不用去了,她也乐的高兴。 “三叔,昨天我们还派了年轻的汉子出去了哩,海山兄弟是与不是?”明月的新伯娘李氏看着董海山,阴阳怪气地说道,“今天怎么就不能派人下去了?三叔,难道是老七的命值钱些?” 这话就是直接说董三爷包藏私心,偏袒自家儿子了,简直诛心啊! 董三爷训斥道:“新海媳妇,有你这么胡说的吗?你混不吝就算了,可别胡乱揣摩别人的心思。” 李氏的确是个混不吝的,极品得很,要不当时还明月家的粮的时候,不直接还自家的稻米而是先去换了玉米大豆才还呢?“我怎么胡乱揣测了?这不明摆着的吗?” 董石海最听不得这种话,转身就要走,董三爷又喊住了他。 董石海不认同他爹的做法,重重地喊了一句:“爹。” 李氏哼了声。 这李氏不服董三爷很久了,自然事事与他唱反调。哼,就没见他这个族长为他们家帮过忙出过头。因为他们两支快出五服了,所以每次出什么事,这族长不是骂她当家的就是训斥她不走正道,这明显就是偏心。族长不公正,她就不给他面子。 就上次她男人在别人家坟前栽树,这能不被骂吗?就算那块土是她家的,那也是干不得的呀。骂她都是轻的,这挡人祖坟,无异于杀人放火呀。 不过最让她记恨的是明明自家也没太多吃的,为何要让她家先还赵氏的口粮? 董族长大声对众人说道:“非我偏心,现在男丁都不许下山。今日下山,只要那些官兵在,他就逃不掉了,这抓了一个人不打紧,就担心到时候严刑拷问,这被严刑拷问的人要是招供了,我们这村里面的人,包括你李氏的男人和你未满十五岁的儿子,一个都跑不掉,不是被切了脑袋,就是都得去当兵。你要是想眼睁睁地看着你当家的和儿子去死,我也不拦着你。” 这话吓住了李氏,李氏闭了嘴。 罗氏看了一眼坐在那发呆的明月,又愤愤地看了一眼那极是令人讨厌的赵氏。眼珠子一转,道:“老三,要我说,男丁们自然是不能去的。” 她一说话,明月一家看过来,不知道这人又憋着什么坏哩。 “是,男人们不能去,我们女人去,还是我去吧。”周氏站起来,拍拍屁股道。她是男子汉性子,极是看不得这些歪歪绕绕。 见自家二儿媳妇说她去看看,罗氏可不乐意了,跳起来指手指脚地骂道:“好你个周氏,是不是想别的汉子了?” “好端端的你胡说作甚?”周氏恼怒道,顺手压住了儿子的肩膀,就怕他跳起来和他阿姆干仗。 “那些官兵最是没人性,你去了还能好端端地回来么?周氏别以为你长的跟个夜叉似的人家就不怎么你。我告诉你,你要是去了,被强*奸了,我儿也不会要你了,我家里可容不得那不贞不洁的妇人。” 这话一说,便有人低低啜泣起来的。刘欢那双眼睛如淬了毒的利箭,死死地盯着那罗氏。 大丫一直看到罗氏的眼神往这边撇,低低和赵氏说:“阿娘,那老妖婆肯定是要打明月的主意,你可千万不要答应了啊。” 果然,只听得罗氏道:“所以咱们村的爷们汉子都不能去,我觉得吧,要派也得派个女孩子去。”说着看向站在赵氏身边的明月,罗氏笑盈盈地道,“我看三丫头就很好。多机灵一孩子。” 赵氏自然反对:“明月才不到八岁,昨天又跑了那么远的山路,今天还没恢复过来呢。”昨天她都提心吊胆心里急的要命,今天哪还能让女儿去以身犯险。 大郎几人带着浆果回来,就听见他们说的话。大郎心里是恨极了这罗氏,“大阿姆,不如让春梅去吧,春梅今年十岁了,又口齿伶俐,她去最好不过了。” 见提到自己的名字,春梅差点就哭了,她才不要去。 罗氏跳起来:“我家春梅哪有你们家明月厉害,被欺负了就知道哭哭唧唧。连碗饭都保不住算哪门子机灵。” 说的春梅难堪极了,眼看要哭起来,吴氏也是一肚子火,看向明谦的眼神也是极为不善。 吴氏阴阳怪气地道:“明谦,我家春梅哪像你家三丫头,大人都只有被她欺负的份,便是连我们这些长辈们,都被她说的无话可说,也不知道你们家三丫头是哪家精怪变得的。而且你家三丫头有经验啊,都和那些官兵打过交道了,所以就该三丫头去。” 董三爷也同意她们的看法,道:“四海媳妇,这事儿三丫头去是最好的了,反正昨天她是露过脸的,那些官兵没那么怀疑她。再说这三丫头,是真的再机灵不过了。这玲珑心思啊,大人都未必比得上。” 这话若是平时听了,赵氏肯定高兴,但此时不是好事啊,赵氏皱了眉头:“三叔,我家丫头她才不到八岁,虽然胆儿大,但昨天走了那么远的路,又受了惊吓,怕是不能去。” 董三爷听到她拒绝的话语,有些不高兴,因为他觉得明月是最适合去的人。“四海媳妇,就当叔求你了,让明月去吧,她那么机灵,不会有事的。” 见大家都眼巴巴地看着她,赵氏突然语塞,最后还是答应了明月回家看看,但必须让几个叔伯辈的跟着她走。这老山里董三爷也不敢让她一个孩子走哩,谁知道会不会碰上那觅食的东西。 大郎二郎自然也是跟着她一起去的。走到半路,明月就不让他们继续跟着走了,“你们在这儿等我,我会尽快回来的。”说着背着弓箭就回了村。 明月提着临时打到的做道具的野鸡走到村里,毕竟她昨天是以这个原由出去的,只见村子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了,那些官兵想必已经是走了。 明月走到华伯娘家,只见两个老人坐在桌子边,一个无精打采,一个如丧考妣,明月知道他们肯定是被搜刮了粮食,但见人是好的,便也稍稍放了心。 “长爷爷,长奶奶,那些官兵什么时候走的?” “那些砍脑袋的大清早走的,走了快两个时辰了,往鸡叫崖方向走的。”老吴氏无精打采地道。想想家里那些被弄走的粮食,快六十岁的老人家内心都在滴血,那可是自家一年的口粮啊,家里好几个孩子,这大冬天没吃的,他们一家该怎么过啊?都会饿死的。 明月在村里转了一圈,发现没什么伤亡,只有晓伯伯家那七老八十的后娘因为阻止他们夺粮骂了几句,差点被打死,现在躺在床上,有气出没气进了。 粗粗查了看下村里,明月就又上山了。走到半路和大家汇合后,把情况和大家说了,大郎二郎一行人就上了山,他们回去搬东西。 大郎叫明月就在原地等他们。明月走的累了,也就席地坐下了。 大家一回村,见村里一片狼藉,哭爹喊娘声一大片。 董三爷最见不得这样,吼道:“哭什么哭,想想塘冲那些被切了脑袋的汉子,我们这些损失就算好的了。现在大家去清一清自家的财产,看还留下些什么。” 只希望这次的情况比上次好一点,上次是在草木萌发的春天,这四海媳妇帮一把,再挖点野菜,也就对付过去了,现在可是秋天啊,这要是什么都没有,这个冬天该怎么过啊?难道吃树根,吃观音土? 赵氏带着一家子回了家,见屋子还是完好的,她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一半下来。又立马叫大郎二郎去瞅瞅自家的粮食,大郎二郎去了屋子不远处挖的地窖一看,虽然里面的粮食不多,但还完好,松了口气。 但听着村里骂天指地的声音,赵氏心情又沉重了起来,这个冬天,怕真是不好过了,本还指望着大家还粮食呢。看着自家那么多的儿女,一个赛一个的能吃,又没有什么自保能力,赵氏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 她多么渴望当家的能回家,可是四海,你到底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