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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梯

我不由哀呼此命休矣,本能中也顾不上万一会把常生殿扯下来,只是依靠着求生的欲望,大脑完全不受支配一般紧拉住了绳子。常生殿虽做了十足准备,可是他也没有料到人突然下坠的时候,重力是十分巨大的。他被我猝不及防地拉了一个踉跄,他本身体积就健硕于常人,这一下竟直接和我一起栽了下来。    但是常生殿应急能力比我强得多。我们正常人遇到认为“必死无疑”的危险时,首先会本能地闭上眼睛逃避,或者脑袋里一片空白。但是常生殿这种人碰到和我们相同的情况时,首先会睁大眼睛看危险的来源,然后头脑中迅速反应出求生的方案。就见他此时左臂拉紧牵着我的绳子,低喝一声,右手紧紧地扒住了悬崖的边缘。    我在绳子下面手足冰冷,知道常生殿虽然最快速度地抓住了生存的时机,但是这种情况和角度,张家兄妹必然极难相助。眼见那岩壁的边缘支撑不了我和常生殿的重量,直接塌了下来。    张旖旎在千钧一发之际,出乎我意料地一把伸手扯住了常生殿。只听她闷哼一声,随之而来的是骨骼摩擦的脆响。张旖旎虽然力气超出常人,但是我和常生殿如此急剧地下坠,她的手臂根本就承受不住这样的重量,瞬间脱了臼。但是张旖旎并没有在巨大的疼痛中本能地放开我们,而是突然伸出另一只手,两只手一起抓住了常生殿的右手。她的身后张乾坤又迅速抱住了妹妹的双腿,也跟着我们落了下来。    常生殿一听就知道张旖旎的手臂脱了臼,心疼的要命,也顾不上我了,直勾勾地看着张旖旎就在他面前的那张俏脸,诚心实意地说:“旖旎,你快放手吧,我们哥俩的命今天就算交付到这里了,不能拖累你。你放了手,我常生殿也算死在你手里,这辈子也值了。不是有句话说么,如果爱上你注定是一场劫难,我愿意为你在劫难逃。”    我在下面气炸了肺,心里大骂常生殿作死,幸好他没说什么“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不过这话的意思也差不多。这哪里还是我认识熟悉的不把女se放在眼里的粗犷的常生殿同志?!这分明就是个为爱疯狂的酸腐的文艺青年!!我擦!!这下我估计张旖旎一定会二话不说直接表示“我对你最后的真爱是手放开”,没准还得踹我们下去助我们一脚之力……    虽然张旖旎本来就没有义务救我们,可是常生殿这样葬送我们的小命也未免太傻缺。我不由后悔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不如不牵着绳子,自己一个人掉下去算了,也省得拖累常生殿他们。    在想这些事情的时候,我也知道了我们没有飞速下坠的原因。并非张乾坤力大无穷地扯住了我们三个,而是在张旖旎救住常生殿和我的时候,张乾坤已经非常快地掏出一个攀岩绳。他将岩钉快速地顶入岩壁缝里,手扯住绳子缓缓下移身体。这时张旖旎配合默契地用腿盘住了哥哥的腰。此时想上去是不可能了,张乾坤便借助腰力拖着我们几个慢慢下坠。    张旖旎对于常生殿的真情告白,连点表情也未曾表露。没有愤怒,没有感动,也没有任何欣喜或厌烦。她的眼睛连一点涟漪都没有,好像根本没有在听常生殿说什么。常生殿也识趣地闭了嘴,我这时也从恐惧中恢复过来。常生殿两只手没有空余,我便急忙将我手里的攀岩钉扎入岩缝内。这样两股绳子齐下,一方面加强了安全,另一方面也解决了绳子不够长的问题。    我们四个就像人体蜈蚣一样在万丈深渊的岩壁上缓缓地爬虫般地蠕动,一点点下降。我们谁都没有再说话,因为任何的分心此时都会导致四个人的危险。每一分钟都过的极为漫长,我们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我心里难过我怎么这般废柴。一个大男人,别说跟常生殿张乾坤比,连张旖旎我都比不起。仔细想想我好像就上学的时候学习好一点,别的没有任何特长。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身体素质技术上不如人也就罢了,如今走路都能捅出娄子来。虽然常生殿粗枝大叶不会怪我,我内心确是愧疚难安。    张乾坤大概看出了我的沮丧,他将身体稳住,笑道:“反正最后也是要下到山下去。你这样掉下来,我们倒是省了不少事。”    张乾坤自是艺高人胆大,我无法做到他那般镇定自若,所以我还是沉默着保持身体的平衡。但是我听了他的话,心里至为感动。这两兄妹无疑是对人至为宽容的,颇有大家风范。若是换了别人,不埋怨到人羞愧得自挂东南枝才怪。而且从初见张旖旎的时候她的衣服鞋包看,他们家的条件确实绝对是我们想不到的优越。但那般的家境,是什么让这对兄妹经受严苛的训练而拥有如此强的身手,并且有坚定的信念义无反顾地向前?    我感激地看向张乾坤。他看见我在看他,朝我灿烂地笑了笑。就在这个时候,只见之前我一度认为是幻觉的虫子,竟从那岩石里快速从上至下游了下来,张着腹唇直朝张乾坤而去。    这次它是直向着张乾坤,所以我得以看到它的全貌。却见这虫并不是我想象中的刺蛾形状,而是它的脸——如果虫子有脸的话——长着满满的毛刺和眼珠子一样的东西,而身体则是细细长长的一条。整个虫看起来就像一个风筝。    我不知这怪虫如何能在石头中穿越而行,忙呼张乾坤注意安全,有虫!张乾坤急回头看,但是他上下看了一阵,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他大概认为我在长时间的惊慌恐惧下产生了幻觉,但是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笑。    常生殿却不满地说:“别一惊一乍的,吓坏了我家旖旎。”    我哪还有心思听他胡扯,眼见那虫极其凶恶地盯着张乾坤看。虽然我看不出虫子的表情,可是不知怎地,我内心里有一种渗入骨髓的凉意。只觉得那虫恶狠狠地,满脸的毛刺和眼珠子都似乎在诉说它的怨念,眼看就要破壁而出。    我心道之前已经给人家添了这么大的麻烦,这时再不英勇一点,简直枉为男人。所以我擅自改变了方位,直接爬到张乾坤面前。张乾坤不知道我要干什么,便顺应着下移身体。此时那怪虫已成攻击之势,我挡在张乾坤前面,准备豁出命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    我已经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来临,可是等了一会,什么也没有发生。我睁开眼,那怪虫已经不知去向。其余三个人都用很诡异的神情看着我。常生殿更是对我怒目而视。我不知怎地得罪了这个大神,再一看顿时红了脸。因为我过来的很仓促,所以张乾坤的身体还没有远离之前的地方。而在我们下坠的过程中,张旖旎一直从张乾坤背后用腿盘着张乾坤的腰。虽然这个姿势比较难看而且怪异,但确实是最聪明的做法。如果要张乾坤用手臂抱着张旖旎的腿,张乾坤会极为吃力,并且一只手得不到空闲,对我们整体也是极大的不安全因素。    而我现在的位置,刚好就能看到张旖旎白~嫩~的娇~臀。虽然她已经不再裹兽皮,但是为了行动方便她穿了短裤,这样的姿势从我的角度几乎可以看见她的~隐~秘~处。常生殿那货一定认为我在不顾一切地偷~窥张旖旎…….——难道,他们都没有看见那个怪异的虫?    若是常生殿看不到我可以理解,他现在的注意力都在张旖旎身上。可是张家兄妹不应该看不见。他们的机敏度和野外经验比我们丰富的多。我再次看看石壁,只是普通的碳含量很高的黑色岩石,并无特殊之处,还哪里有虫子的影子?难道真的是我在恐惧之下的幻觉?    张乾坤已经扭转身体,继续下降。我也只得跟着他们,那虫至为恐怖的模样,和带来的不祥感觉让我脊背发凉,也就不再言语,心事重重。    火辣辣的太阳炙烤在我们身上,每个人都出了一身的汗。微微的风中似乎能闻到张旖旎身上甜~腻的汗香。常生殿估计已经被这种甜美的味道勾走了魂,我一直担心他会把我忘记,突然松开手。    就在浮想联翩之际,忽然常生殿的神情紧张起来。我以为之前那虫又再次出现,仔细看岩壁里。这次岩壁内空无一物,疑惑间就听张乾坤空出一只手,拿出一个仪器来向下照了照。    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听常生殿大喊:“当心!”就用力扯动牵着我的绳子。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的事情,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痛。一股热水从我脸上流下的感觉,滴在手上是殷红的血。    张乾坤快速说道:“有人在用枪瞄准我们。刚才我量过,这里离下面树顶大约只有二三十米的距离。我们来不及躲避了,跳下去。”    我一时脑子转不过弯,一想到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居然有黑黝黝的枪口,不免心生寒意。再看看下面,即使二三十米,也足以致人伤残,故而犹疑不决。    张乾坤道:“其实我们每二人一股绳子下来就可以。刚才一直这样,是为了保证你们的安全。现在这种高度,就算我们没有绳直接坠落下去,只要掌握好角度,反应机敏一点,也不至于重伤。所以我们自己顾自己吧。我到下面会吹哨,你们来找我。”    他说完,张旖旎就放开常生殿的手,张乾坤就抱着她带着绳子直直地坠落下去。    又一枪射过来,我只听得子弹呼呼的风响和打在岩壁的声音,一急之下,慌乱中竟拔不出攀岩钉。常生殿道:“放手吧清明,你就算□□,也没有时间躲子弹。再说他们完全可以瞄准绳子直接把绳子打断。我们一起跳下去,下坠的时候注意保护脊椎和柔软的地方,临近地面的时候把身体抱成团。切记!”    我已经来不及反应,弹壳爆炸的声响刺激着我的鼓膜,我一狠心松了手,和常生殿一起沿着岩壁滑了下去。    临近地面的时候我按照常生殿说的,抱着身体在地上打滚。这样可以均衡骨骼接触地面的受力面积,最大程度地避免骨折。待我发现自己并无大碍,抬头看看上面,已经看不到悬崖,透过树海就是蓝天。一切恍然如梦。我一时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自己究竟是怎样从万丈深渊一路平安着地。    我和常生殿就落在张家兄妹不远的地方,张乾坤连口哨都省了。张旖旎正在揉着手臂,看样子脱臼的骨骼已经被正了回来。我见她无大碍也松了口气,就问是谁要开枪射杀我们。难道是之前的迷彩服?他们不是已经被村民吃掉了?    张乾坤笑说:“他们组织了大量人力物力,不可能把所有鸡蛋装在一个篮子里。被村民吃掉的,只是其中一股力量罢了。他们大概认得旖旎,也想通了她骗了他们,所以想枪杀我们——话说,你刚才说的虫子,是什么东西?”    我忙对张乾坤细细描述那虫子的模样。张乾坤想了想笑着摇头,张旖旎却淡淡地说:“听你描述的,好像是一种名为篋蛾的虫。”    张旖旎说话的声音总是淡淡的,却是如同天籁之音,听她的声音男人都要沉醉。她甜美的声音道:“我记得《滇真志怪》里曾记载:‘有虫唤篋蛾,百足千目,其状如匣,见之大旱。’跟你描述的很像。它出现在这没有水的地方,倒也说得出道理。另外传说这虫腹唇狭长,观之如同人面部带伤。古人以身体后面受伤为耻,认为是逃兵的特征;以身前面部受伤为荣,说明勇斗敌兵。所以这篋蛾曾经作为达光王国的战争图腾,以令千军。只是我也没有听说过它可以飞檐走壁,大概古籍记载不全,或者我看得不多也未可知。”    常生殿此时已经对张旖旎的博学佩服的五体投地,一个劲地夸他家旖旎懂得多。我也觉得这小丫头实在厉害。在树林里对付蜚蠊的时候,她对古籍记载也是信口拈来,让我这个纯血历史系文科生大跌眼镜。就算是事先查阅书籍,做了大量准备而来,也未必有几人能把古书上的内容记得如此真切,简直是一本活动的百科全书。    就在常生殿要给张旖旎当大神~跪~tian~的时候,我也忙向张旖旎显摆脸上刚被子弹擦出的伤口,胡扯玩笑逗她说:“我现在也是面部带伤了,要是生在古代,算不算勇士英雄?”    张旖旎没理我。常生殿倒是凶神恶煞地看了我脸上的伤一会,咬着牙道:“你丫要是生在古代,脸上有伤的话,…….估计是逃跑的时候回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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